陳安道無言以對,心中暗暗發誓,待回宗門後,必不能讓師弟再這般近墨者黑。
二人在城外尋了件成衣店去,老闆瞧見是兩個孩子,只喝令他們別弄壞了他店裡的衣裳,便在櫃檯前趴著睡了。
楊心問這輩子頭回挑衣服,雖然店裡合他身量的沒幾件,可也夠讓他覺得琳琅滿目,目不暇接了。
「師兄,你說我挑哪件好?」
「選你心怡的便是,只是紋樣顏色別太招搖。」陳安道頓了頓,「還有,此行進平罡城,你便喚我兄長,你我二人裝作一對富家兄弟,有些腿腳功夫傍身,家裡是做布匹生意,此番出遊,乃是出來歷練,為族中生意尋些布匹的貨源。」
楊心問點頭應著,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反手取了件寶藍色的絹衫放在身前比對,揚眉笑道:「這件如何?」
「尚可。」
他又取了件鵝黃色的袍服:「那這件呢?」
「不錯。」
「好生敷衍。」
楊心問歪了歪頭,見陳安道似是在想別的事,心生不快,伸手便去扳陳安道的肩膀。
看著對方略顯茫然的神色,楊心問兩眼一彎,朗聲道:「哥哥,你瞧我穿哪件好看?」
第20章 富寧鎮
他這聲喊得又亮又響,睡得迷糊的掌柜都被他嚇著直起了身,回頭沖他倆怒道:「吵什麼呢?小兔崽子這大白天的不上學不著家,跑人店裡犯渾,當心我尋你們父母來擒人!」
說完余怒未消,兀自提了個菸鬥起身,蹲在門外一陣吞吐。
陳安道受驚不小,先是讓楊心問一聲脆生生的「哥哥」喊得一怔,又是讓那店主的嗓門嚎得回神,半晌揉了揉額角,低聲道:「這還沒進城內,你倒是先演上了。」
「先喊順嘴了,進去了才不至於露餡。」楊心問隨口胡謅,「哥,你還沒答我哪件好看。」
「鵝黃明媚,寶藍沉穩,你這般年紀,挑個鵝黃的吧。」
楊心問一挑眉,卻是將那件鵝黃的放了回去,轉身對陳安道說:「我以後再不穿鵝黃的了,省的你日日把我當孩子看。」
說著便一手拎著那寶藍的絹衫,一手攥著陳安道的袖子往櫃檯走:「此番沒帶帳本出來,我記性不好,哥哥可別忘了這衣幾錢,回頭是要記著的。」
臨淵宗內修習是要繳學費的,楊心問出不起,兩個月以來走的都是陳安道的帳。
楊心問那兒有個小本,記著每月吃穿用度都借了多少,陳安道不願意跟同門師弟算這筆帳,畢竟這錢對他確實不值一提。
可楊心問執意要算得明白,他也犯不著攔著,只是那本子上只有他陳安道一個人的帳,大師兄和師父送了楊心問什麼,楊心問卻從來不記,歡天喜地的便接了,叫他生出些被排擠的蒼涼。
待換好衣服,二人又對了幾句偽造的身份,在城外略轉了一圈,便往平罡城內走了。
這平罡城雖然叫城,卻並非一座獨立劃分的城池。百年前城中是有一位城主的,後來戰亂亡故,此地叫北岱收歸,不日橫穿此城的橈河商道又通了,此城便只剩個名字,連城門都早早卸了。
二人走進城中。夏風輕搖,捲起陳安道腰間的鈴鐺,流蘇微動;楊心問忽覺那風自心口穿過,又從後背透出,奇妙而詭異,叫他不自覺駐足轉身——自然是什麼也沒看到的,那畢竟只是一陣風而已。
「怎麼了?」陳安道輕聲問道,「可是剛換了新衣,不大舒服?」
楊心問過了許久才回過神,沖陳安道搖了搖頭:「破麻布我都穿過,哪兒來那麼精貴,我沒事,只是不知道我們現下該去哪兒。」
「叫師父受傷那村子在平罡城東邊,從這裡去還要些腳程,我們一路去,一路探探消息。」
二人並肩同行,沿途不少人,商販走馬絡繹不絕,卻是沒楊心問想像中那麼多。
當初給他們講平罡城那腳夫,可是說此處人潮湧動,摩肩擦踵,商販多如牛毛,奇珍異寶琳琅滿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