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聽說你來了,就想來找你。可沒想到,這陣有些兇險。還好你找到我了,不然,我可就見不到你了。」趙阿玉湊近他,解釋道。
她知道,只要她離的他近些,宇文亦的腦子便不太好使。果不其然,宇文亦聽了這話,只是將她摟的更緊,不再追問。趙阿玉心裡樂開了花,於是又惡作劇般湊近了他一些,鼻子都快蹭到他臉上了,卻忽見宇文亦轉頭定定看著她,一時間,眼對眼,鼻對鼻。
「這次……不會再走了吧。」宇文亦猶豫著出聲問道。
「嗯……不走了。」趙阿玉一邊輕聲回答,一邊偏過頭輕輕主動吻住了他。
她吻他時,神情一反常態的溫柔,導致宇文亦忽略了她話語裡的停頓。
他們在陣里來迴轉了三天,宇文亦時時刻刻將她抱在懷裡,不願讓她花一分力氣,就怕讓她累著。有幾次路過那幾棵黃桷樹,趙阿玉心裡都會咯噔幾下。宇文亦也早就發現了那些樹的古怪,可就是找不到問題所在。
他當然找不到了,一般人估計都沒見過這麼玄乎的陣法。趙阿玉也是翻了小道長的書才知道這些的,可她卻什麼都不能告訴他。她知道他們帶的乾糧已經不多了,而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後來晚上的時候,趙阿玉半夜跑去出恭,便再沒回來。宇文亦找到她的時候,她正靜靜地躺在黃桷樹下。參天的枝葉撐在頭頂,樹上開出了碩大的白色花朵,一簇一簇,開在枝頭。有些許落在趙阿玉的身上,畫面詭異又妖嬈。
那是最後一株黃桷樹,那是最後一個陣眼,趙阿玉幾乎將全身的血都放光了才讓它開了花。她就那樣靜靜地倚在樹幹上,像是睡著了。閉著眼眸,神態安詳。若不是因為她臉色的青白,宇文亦甚至會覺得,她只是迷路了,沒找到回去的方向,於是找了地方就睡下了。
可是如今她面容毫無血色,嘴唇慘白,他知道她出了事。他想去抱她,卻發現她的身子涼的厲害,身體也輕的像是一塊棉花。可就是如此輕的時候,宇文亦仍然抱不起來。她的身體像是被什麼拖住了,一直往下沉。宇文亦跪在地上,將她摟在懷裡。他垂下眼眸,看到她的胳膊上又多了一道傷口,從肩膀一直劃到手指尖。很深的一道傷口,已經發黑了。
這時,趙阿玉忽然微微睜開了眼眸,她將下巴輕輕揚起來,宇文亦心知她有話要對自己說,便將耳朵湊過去。她張了張口,最後只是輕聲說道,「宇文亦,其實有件事,我騙了你很久了。」
宇文亦聽到這裡,心下一慌,扭頭去看她,卻見她居然在笑,她的眼睛已經開始渙散,卻仍然想要看著他,她輕笑著繼續說道,「其實我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歷劫來的。現在我時間到了,我要回去了。你……你以後不要太想我……」
她說自己騙了他許久,可這最後一句話,才是一句大謊話吧。她後來回想起來自己對他說的這句話,只能解釋說,自己當時快死了,腦子缺氧,來不及扯謊了,便隨口說了這麼一句蠢話,想要安慰他。可就這麼一句蠢話,還是有人信了,宇文亦真的信了,並為此一直等著她回來看他。
趙阿玉的血脈滲入了黃桷樹,黃桷樹開了花,她需得將自己永遠祭在這個陣里,化生陣才能得以破解。她之所以不能告訴宇文亦破陣之法,是因為她從滴下第一滴血的時候,這件事便只能由她來。由她來開始,由她來結束。她早料到自己的結局,又何必告訴他。
小道長的書上有句話,化生陣,需以血肉之軀葬之。菩提花開,一別塵埃,是得以往生。
宋離玥知道破陣之法,所以他會阻止她,他說她進去了就出不來了……她又怎麼不知?可是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這件事,還是得由她來做,不是嗎?
四棵黃桷樹得了血液的滋養,迅速生長。它們的樹根像是成了精一樣的穿過這片樹林合長在一起。立時無數的樹根從四面八方湧現而來,互相纏繞起來,它們的枝葉也像是發了瘋似得生長,像要將這整片天地都包裹起來。
化生陣就要傾塌了,他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趙阿玉的身體上纏滿了枝條,她已經走不了了,可是她不能讓宇文亦跟她一起陪葬,不然她做的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去推他,卻還是推不動。最後她讓那些侍衛來將他拖走。那些人真是太善良了,居然還想砍掉她身上的藤蔓,將她也帶走。可她已經油盡燈枯,即便帶出去也無濟於事了。
景象變幻的太快,那些人措手不及,最後只來得及將宇文亦敲暈了扛走。那是趙阿玉留在腦海里的最後一幕,那是趙阿玉見他的最後一眼。他雙眼通紅,聲嘶力竭地怒吼著要帶她走。哪怕是他在被人敲暈了後,雙手仍然死死鉗著她的肩膀不願鬆手。最後趙阿玉無法,肩膀上硬生生被扯掉兩塊皮,他才被人扛了走。
頃刻間,化生陣轟然倒塌。枝葉纏繞,將天地毀滅殆盡。趙阿玉被一層一層的枝蔓纏繞,最後消失在那片天地里。
那之後良久,那片山林重又恢復了寧靜,又是一輪化生陣啟動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