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玥聽了這話,不再言語。只是轉頭凝視著趙阿玉,他看的認真而仔細,似乎要將她的模樣刻到自己的腦海里,印在自己心裡。
「若你非要走,我不攔你,只是……從此後……希望你這一生,一定要快樂無憂。」宋離玥輕輕開口道。
他原本想說,希望你此生能夠記住我。最後他發現,記不記得住又有什麼關係呢?如果她能過得好,那便是最好的。趙阿玉看到他說話時下巴都在微微的顫抖。這一句話,沒有幾個字,但他卻說的斷斷續續。她知道,他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來說完這句話。
離別是痛苦的,好在,他們還有機會好好道別。
「我會的,我一定會如你所願。也希望你能做到無憂無怖。就當……是你答應我的最後一件事,好不好?」趙阿玉扯著嘴角笑問道。
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這是趙阿玉對他的期盼。
「好……我答應你!」宋離玥說話時,聲音有些哽咽。
趙阿玉聽著他的承諾,靜靜看了他一瞬,最後輕輕開口道「宋離玥,這次,你既然答應了我,可不能再食言了……」
宋離玥以前說過,有生之年會護她周全,後來他沒能遵守承諾。她想,他這次可不能再食言了。
看著他雙目赤紅的用力點了點頭,趙阿玉終於轉頭離去。她跑的很快,轉眼就消失在視線里,一次都未曾回過頭,所以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後,有人慾泣不成淚。
而宋離玥知道,他們之間,經此一別,便是永別。
趙阿玉離了村莊,手上揣著地圖,要去找那個陣法。她知道那是哪裡,因為宇文亦肯定是找到了她藏在房樑上的圖紙,跟著地圖找過來的。可他拿的是錯的地圖,趙阿玉多加了一筆,剛好將路引到了右邊的峽谷。
她若是知道自己加的那筆如此兇險,當初就不亂加了。事到如今,自己造的孽,還是得自己來還。
她揣著地圖找到了陣法,陣法邊緣擺了些許碎石,趙阿玉收起地圖毫不猶豫的就踏了進去。都說每個陣法只有一個陣眼,可是這化生陣卻是有四個,東南西北各一個,是四棵參天黃桷樹。
她在陣里轉了半天都沒找到宇文亦,倒是找到了一棵黃桷樹。樹形奇特,懸根露爪。她思索了一瞬,抬手直接拔下綰髮的簪子,隨即一頭長長的青絲垂落下來。她用簪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下長長的一道口子。鮮紅的血珠一下子涌了出來,流淌到地上,滲透進泥土裡。
她將手臂垂下,鮮血便順著手掌滑至指尖再落下。她繞著黃桷樹一圈一圈的走,鮮血一圈一圈的滲進泥土裡。不知何時,趙阿玉抬頭,看見黃桷樹開了花。她可從沒見過黃桷樹開花,今次可是人生頭一遭,是白色的小花,長在葉腋處,很小一株,不太明顯。
她胳膊上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血,現在居然還有心思去誇讚小道長的玄機妙算,也是心大。
第一個陣眼被破了後,趙阿玉明顯能感覺得到周圍的景象都清晰了些,不再像先前迷霧重重,行走困難。太陽出來了,她便能判斷出東南西北了,找起餘下的樹來也簡單一些。
她撕了衣擺上的一塊布,將傷口綁起來繼續走。她走了沒多久,居然看見了宇文亦,他正拿著一張圖紙坐在地上,眉頭皺起,似苦思冥想。
她大步跑過去,卻發現怎麼跑都跑不到他的面前。後來她明白了,這都是小道長的套路。要是那麼輕易就能找到陣中的人,那就不是小道長的陣了。
找到第二棵黃桷樹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趙阿玉按照先前的法子,將血淋在黃桷樹四周。因為天色昏暗,她著實看不見那樹開沒開花,於是她就每轉幾圈就爬上去瞧。
那樹看上去長了有幾百年了,大枝橫生,蜿蜒交錯,倒也好爬。趙阿玉攀著枝幹往上,然後掰開葉腋,湊過去瞧。她來回爬了有四次,總算看見樹開了花。
不知是不是因為體力被透支還是失血過多,趙阿玉下來的時候腿肚子都在打顫。
她其實有些後悔沒帶乾糧出來,不然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渾身無力,頭暈目眩。那天晚上,她就睡在了樹下。半夜被凍醒了,於是渾渾噩噩忍到了天方泛白。
第二日趙阿玉整整走了一天,幾乎每走幾步就要歇一下,幾次還差點一頭栽到地上。她明顯能感覺到周身血液的凝滯,冰冷的氣息從腳底一寸一寸竄至頭頂。她強忍著一絲意識,咬著牙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