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走近,畫像逐漸清晰。畫上是個女子,穿一身棗紅色袍衫,窄腰緊服,腳上一雙朱色小筒靴,是個胡族打扮的女子。趙阿玉走上前,細細看去,發現那個女子沒有畫五官。雖然沒有臉,但是整體看起來氣焰強盛,一看就潑辣兇悍。
她湊近研究了一番,看到那女子腰上還別了把匕首,一把金色的彎刀匕首。趙阿玉將手抵在下巴上沉思了一番,這刀……她好像在哪兒見過……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細細的哀嘆聲,把正在思考的趙阿玉嚇了一跳。她立即轉身,就看到春婆婆站在自己身後。
「春婆婆,你怎麼在這裡?」趙阿玉疑惑,怎麼春婆婆還沒走嗎?
「姑娘,這是小玥留給姑娘的東西。說是,物歸原主。這是小玥最後一樁心事,我在這裡等姑娘許久了。」春婆婆伸手,將一把匕首遞至她面前。
趙阿玉伸手接過來瞧了瞧,再扭頭看著牆上那幅畫,手裡的這把跟畫上那女子腰間的是一樣的。
「這把匕首他一直帶在身上,他說,這是你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留下的。現在老生替他還給你。」春婆婆在她身後低低說道。
她怎麼會不記得,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她穿著胡族服飾,從晉王府逃出來,跳上了他的船。那畫上的人是她,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真的死了嗎?」趙阿玉垂首問道。
春婆婆沒有回答她,屋內一時靜謐。忽然飛來一隻雀鳥,春婆婆抬手,那雀鳥便落在春婆婆的手上。
「你知道嗎,每隻雀鳥體內都被種了蠱,不是用來引路的,而是讓養蠱人能隨時控制它的生命。蠱為一對,一隻種在宿主體內,一隻被主人養著。若其中一隻死了,宿主便也會死。當初那雀鳥之所以能夠安然無恙的飛進王府,不是因為他忘記去殺另一隻蠱,而是因為小玥想讓人追到府上來。」
「他想……」趙阿玉喃喃道。
他想身敗名裂,他想一無所有,他想實現她的願望,她所期盼的,要他不得好過,要他終其一生,不會有人愛他。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性命來彌補他犯的錯。
他這樣誠摯又決然的態度,趙阿玉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趙阿玉輕輕摩挲著手裡的彎刀匕首,那刀鞘的尾端刻了一個字,是個「鈺」。她想起在皇宮的時候,他坐在馬車上,撩開車窗簾喊她的名字,喊她阿玉。那個時候,她其實還未曾告訴他,自己的名字。現在想來,原來他一直以為她叫「阿鈺」,而不是「阿玉」。
關於這把匕首,這真是個誤會。這原是與她那胡族服飾匹配的一把刀,趙阿玉見其鋒利,便帶在身邊作防身用。後來不知怎麼也找不到了,原來是落在了他那裡。
她沒想過,宋離玥一直帶在身邊,也沒想過,他被判罪還與這把刀有關。她以為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她不知道的是,那把金黃彎刀匕首上刻了一隻鷹隼,那是胡族宗室的族徽。宋離玥被判通敵叛國的死罪,他卻什麼都不願意解釋,因為他不能暴露趙阿玉。
這把匕首的來歷,其實她自己也不甚清楚,現在卻害的宋離玥落了個身首兩處的下場。趙阿玉看著手上的匕首半晌,嘴角揚起,好像在笑,可是眼裡又噙了淚。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春婆婆早已消失不見,趙阿玉抬頭再次看了一眼牆上的畫像,良久,才輕輕開口,「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人……」
趙阿玉最終還是沒有將那把匕首帶走,她將它埋在了那株青桐樹下,與那段不太開心的過往,一起長埋地下。
三日後,御王府被一把大火燒成一片灰燼。從此,這世上再沒有宋離玥這三個字了。
☆、放下
東宮的日子,悠長而無趣。趙阿玉失去了人生目標,自覺活的像只廢鵝。宇文亦聽人說,她日來無聊,時常發呆。便親自送來了許多花種,讓她種在院子裡。
這個時候,趙阿玉就會忍不住調侃他,「不是不讓我這院子種花嗎?怎麼現在又讓了?」她的口吻鄙夷而戲謔,想故意讓他出洋相。
但是宇文亦拉著她的胳膊將她圈進懷裡,他從容不迫地開口道,「以前我覺得我是太子,旁人都得順著我。而現在我有了你,你比我重要。所以我願意遷就你,我想對你好,想讓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