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夷光端坐於榻上凝思,腦海中時而想過大司馬的話,時而又閃現元禎黝黑的臉色,想清楚一切後,面若冰霜:
「看來太女並非好色之徒,而是頗有城府,她知道眼下羌人扣關,與蕭氏聯姻只是有害無利,所以才會教這樣一個小丑來見我,本意也是想要我主動退親。」
「啊?」商音震驚,若真教王太女得逞,定然會使她家八娘的名聲有損:「八娘,你們這還沒成親,就鬧出許多事,那以後該怎麼辦呀?」
「以後?」
蕭夷光輕笑一聲,美眸中閃爍著聰穎的光芒:「當然是要給太女一點顏色瞧瞧,讓她再敢戲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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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宜嫁娶。
長安城中的乾元,上至八十,下至八個月,在這一日全都倒了用飯的胃口,匆匆扒了幾口小米飯,就上街去看蕭八娘大婚。
翠微台到僕射府,蕭氏為八娘足足鋪了十里紅妝,沿街的樹上掛滿彩絹剪成的格式花朵,絢爛得連天邊晚霞都失了顏色。
參加婚宴的貴客更是絡繹不絕,他們的車馬自長街頭排到長街尾,穿梭引路的僕役如雲,手裡舉著的火把差點把街邊的樹給點燃。
青廬內,紅燭搖曳。
蕭夷光頭戴鳳冠,身披宛若流霞的鳳裳,恰到好處的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腰身,她安靜坐在繡著鴛鴦戲水的錦繡羅帳里,唇邊卻勾出了個與喜氣不相干的冷笑。
商音送走前來慶賀的命婦,又不時掀開青廬的門幕向外探頭,眼見明亮的燈火擦過牆上的格子窗,忙回身通風報信:
「八娘,殿下她們要來了,您一個人在帳里能行嗎?」
蕭夷光想起讓商音提前藏在床底的東西,道了聲:「無妨。」
惠音穩重,她還是不放心,總覺得大好的日子會濺出血來:「那奴婢就站在青廬外,殿下若是欺負你了,您只管叫奴婢。」
蕭夷光點點頭,鳳冠上的珠串也隨著微微晃動。
門幕嘩啦聲揭開,一股淡淡的酒意隨之涌了進來,元禎淡淡一瞥青廬內的陳設,側身讓兩名低頭的婢女走出去,走到床榻邊坐了下來。
她憋著一肚子氣,本以為前些日子的裝瘋賣傻能夠推掉親事,沒想到這蕭八娘也太葷素不忌了些,連又黑又丑的黑木炭都能下得了口,非但不在乎自己的「浪蕩」,昏禮前還一天三封情書的送到驛館,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深情似的。
不過,別的不說,那情書上的字有氣骨,倒是蠻好看的。
元禎搖了搖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給搖出去,她走到桌邊拿起酒盅,吞了一大口酒下肚,壯了壯膽量,然後才去挑開蕭八娘遮面的珠簾。
「嘶——」
元禎揉了揉眼睛,感覺自己是醉了。
否則怎麼會看到沉魚落雁的嫦娥代替蕭八娘坐在火紅的羅帳里呢?!
「你是蕭八娘?」
蕭夷光眸光冷浸浸的,她上下一掃王太女,見這女郎容貌俊麗,身姿挺秀,與那日的黑炭根本是雲泥之別,不禁泛起冷笑。
好個王太女,竟敢戲弄自己!
她道:「殿下莫非是喝醉了?連妾都不認識了。」
元禎拍了拍腦袋,驅散了些酒意,肯定道:「在聚鮮閣見孤的人,不是你。」
「是不是妾,又有什麼要緊呢?」
蕭夷光的嗓音帶著魅惑,她稍微釋放出些自己信香,輕柔的嗓音像一張細密的大網,將元禎籠在其中,使她神魂顛倒:「難道殿下對臣妾不滿意?不想與妾洞房?」
「怎麼可能!」
元禎自說服自己進了這道門,便想著與蕭八娘好好過日子,這會見八娘那麼美,她越靠越近,更不捨得離開了。
蕭夷光用手抵住急色的元禎,輕輕勾了勾她的下巴:「殿下莫忙,妾還有禮物要送給你呢。」
「我也有禮物給你。」
兩人分別找出藏在青廬里的箱子,打開一看。
元禎送蕭夷光的是狼毫毛筆、溫潤白玉雕琢的梨花,一匹上好的蘇繡緞子。
蕭夷光送元禎的是奪命判官筆、暴雨梨花針,一條結實的九節鞭子。
「殿下想要臣妾的婢女暖床?」
「還要臣妾伺候你一家老小?」
她抻了抻九節鞭子,一步步將元禎逼到床角。
元禎眼疾手快,搶了根奪命判官筆護在胸前:「你一定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