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禎發覺不對勁,她擱下銀箸,走進內殿,看到書案邊空無一人,床榻上的羅帳卻放了下來,便關心道:「明月婢,你病了嗎?要不要叫孟醫佐來?」
帳內沒有聲音。
掀開羅帳,元禎看到她縮在一角,用錦被罩著自己,將臉埋在隱囊里。
隱囊的四角已經被抓攥得不成模樣,銀白色的花面殘留著幾道淚痕。
元禎坐到床邊,輕輕撥開隱囊,果然見明月婢眼角緋紅,櫻紅的唇瓣顫抖著,上還沾著一滴淚珠。
她將人攏入懷裡,輕聲詢問道:「這是怎麼了?今日見到了六娘,不高興嗎?」
蕭夷光伏在元禎的肩頭,嗓音還是悶悶的:「看到六姊和稚婢母子團圓,我也想到了阿母,明明長安已經回到了大周手裡,可她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進入長安後,蕭九娘幾乎翻遍了每一塊磚瓦,也用酷刑審問了不少羌人,還將懸賞的金銀又提了五百兩,仍是得不到魏夫人的一星半點消息。
亂世中人命如草芥,魏夫人消失得這麼徹底,極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一想到這裡,蕭夷光就忍不住胸口的悲痛,眸中氤氳起傷心的水汽。
「杜三娘已經在拷問羌賊,倘若他們都不知道,咱們就去問巫祝,去占卜,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元禎嘴裡安慰她,心中也覺得希望渺茫,杜三娘快把段牙打死了,還是得不到魏夫人的行蹤,極有可能她老人家是被其他部落帶去了草原。
畢竟羌人入關時,還帶了八個其他部落的兵馬,分他們些戰利品也是情有可原。
「明日我寫一封國書送到草原,教拓跋楚華幫咱們找一找,或許魏夫人已經不在中原了。」
蕭夷光點了點頭,恰好聽到元禎腹中叫了一聲,這才露出點笑,將人鬆開:「陛下餓了,快去用晚食吧。」
元禎拉起她的手,不容拒絕:「你也一起。」
兩人用過晚食,傅姆抱著羨婢來到內殿玩,剛把羨婢放下,她就跌跌撞撞向殿外跑去,非常急切的模樣。
傅姆一拍腦袋,趕忙吩咐一個宮婢:「小殿下是想要布老虎,去把那隻最大的拿給她。」
元禎見了,玩笑道:「羨婢長大了,有了布老虎,連阿娘阿母都看不見。」
身邊的蕭夷光原也笑著看羨婢,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一怔,匆忙站起身。
她步履急促,卻路過了蹣跚的羨婢,凌然進了側殿。
不一會蕭夷光就折返回來,白皙的指尖泛著紅,手中的布老虎也被揪得不成樣子,但還沒有開縫。
蕭夷光語氣略快:「商音,取把剪子過來。」
元禎親自取了剪子送過來,好奇的問:「怎麼啦?」
蕭夷光沒有理她,順著針線的縫兒「咔咔」剪開,將蕎麥粒倒在地上,又輕輕用手拂了幾把,黃色的牛皮紙赫然出現在麥粒下面。
羨婢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布老虎成為扁老虎,急得都快哭出來,用小手指著:「要。」
元禎接過孩子,哄著:「乖,待會再給你縫上。」
母女兩人說話時,蕭夷光已經展開了牛皮紙,只看了一眼,腦子裡霎時一片空白,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阿母,她落到了拓跋楚華的手裡。」
元禎左手抱著癟著嘴的羨婢,右手取過牛皮紙一看,上面唯有八個大字:八娘出關,母女相見。
「你是怎麼知道布老虎里有蹊蹺的?」
蕭夷光渾身冰冷,幾乎要脫了力氣,她坐到胡榻上,又喝了兩口參湯,才有了回憶的力氣:
「七夕那日,拓跋楚華沒頭沒腦說了句『倘若魏夫人在草原呢』,那時我心裡就有了些疑心,但顧及到北伐,就按了下來。」
眸光漸漸深幽,蕭夷光抿了抿唇:「離開建鄴前,她又單單送了只布老虎給羨婢,偏生這幾日羨婢不常玩,我就把它忘到了腦後。直到方才陛下那句話,我才明白過來,或許裡面就藏著拓跋楚華的秘密。」
拓跋楚華鐵了心想要蕭夷光,先是不惜力氣將魏夫人綁到草原,又怕直接說出來會被扣在建鄴,就彎彎曲曲的將真相縫在布老虎里,再大費周章的送給羨婢,可謂是用盡了苦心。
「朕就知道她沒安什麼好心!」
元禎眼裡冒出了火,也不知道拓跋楚華從哪學來的臭毛病,明月婢再三拒絕了她,她卻還想搞強取搶奪這一套!
「真是可笑至極,拓跋楚華也不想想,你在建鄴有羨婢,有阿娘,還有我,怎麼會心甘情願去草原陪她喝西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