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禎盤著腿,後背靠著木憑几,聚精會神的看著稚婢一手拿著磨喝樂,一手推著羨婢到處走,生怕她有個閃失磕到腦袋。
而蕭夷光剛對拓跋楚華說完自己不能干政,這會卻坐在長案前,熟練的拿著幾封奏疏翻看,不僅看,還皺起眉頭,顯然對元禎的批紅有些不滿。
「鮮卑想要潼關以西以北的城池,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出兵攻羌。」
蕭夷光若有所思,她拿著這封奏疏來到元禎身邊,半笑道:「大周完全有實力與羌人較量,無需藉助鮮卑的兵力,更不用許出這麼多好處,陛下這回算是做了個虧本買賣。」
元禎瞄了眼她手中的奏疏,嘆了口氣,心痛道:「誰願意將祖宗之地送給鮮卑呢?假若拓跋楚華在我這裡得不到利益,你猜她會不會轉而投奔羌人,讓建鄴成為下一個長安?」
蕭夷光敏銳,立即明白過來:「所以陛下是想用這紙契約來截斷她與羌人聯盟?」
先用結盟安撫蠢蠢欲動的鮮卑,等到解決了羌人,大周再兵戎相見,奪回關外三州也不遲。
回憶起拓跋楚華眸中的貪婪,蕭夷光道輕輕咬住下唇:「鮮卑就是頭餵不飽的餓狼,陛下許出這麼多的好處,難免會養大她的胃口。」
元禎贊同的點點頭,又輕蔑一笑:「所以我也留了後路,鮮卑在漠東草原生活了幾百年,這次攻羌,卻是從漠西出發,後部空虛。我打算讓蕭九娘率京口衛攻占青州,窺伺漠東,教拓跋楚華不敢亂來。」
陛下這是徹底放下從前對蕭氏的嫌隙,要重新啟用賦閒的九娘了?
蕭夷光並不十分欣喜,她放下奏疏,跽坐在元禎身旁,神情鄭重道:「那羅延,我不想讓九娘去青州。」
「為什麼?」
元禎不解,羌人在青州布置的兵馬極少,以蕭九娘的才能,出兵青州既不用以身涉險,還能輕而易舉的立功,可以說是極讓人眼紅的好差事了。
「長安是在蕭氏的手裡丟掉的,理應再讓蕭氏重新奪回來。」
鮮血在眸中積聚,蕭夷光語調堅定,她曾無數次發誓,一定要蕭氏重新洗刷三年前的屈辱:
「那羅延,請你把九娘調到攻打長安的兵馬里,就算只讓她做馬前卒,也要讓九娘第一個踏進長安。」
若不是元禎的身子過於孱弱,她又無法以坤澤的身份涉足沙場,蕭夷光還起過御駕出征,親手殺死羌王的念頭。
既然沒有機會實現這個願望,那就讓九娘代她去做吧。
「好,理應如此。九娘去長安,也可以早早的找到魏夫人,我答應你就是。」
元禎忙去案邊找出本奏疏,匆匆改了幾筆,教苟柔送去秘書省。
回身看到明月婢抱起了女兒,在她額頭上落下深深一吻,輕聲道:「大母就要回來了,羨婢高不高興呀?」
羨婢抓著阿母的頭髮,咯咯直笑。
元禎的眼眶濕潤,剛想去抱住她們,腳下卻被一個醜醜的布老虎絆了一跤。
「這個丑東西是從哪來的?」
第109章
稚婢從地板上抱起元禎腳下的布老虎,走到蕭夷光身邊坐下,自顧的玩著。
蕭夷光笑了笑,將她也一起攬到懷裡:「這是拓跋郡主臨走前送給羨婢的,沒想到稚婢也那麼喜歡。」
許是為了證明她的話,稚婢將頭埋進布老虎的肚子裡,抱著它可愛的打了個滾。
元禎一眼就瞥到了上面的半截線頭,她嫌棄鮮卑人的做工粗糙,便道:「既然喜歡,改日教下面的人再做兩隻送來,別讓這隻劃了她們的臉蛋。」
「這裡面放著草原獨產的蕎麥,同江南的瓷枕不一樣,有安眠清心的奇效呢。」
「嗯?」
稚婢手裡沉甸甸的布老虎果然發出嘩嘩的響聲,像是裝滿了流動的麥子,散發著別樣的清香。
元禎心意一動,拓跋楚華該不會在裡面藏了毒藥吧?
小孩子喜歡啃來啃去,到時涎水透過粗布融到蕎麥裡面,浸滿毒藥後,再被羨婢啃去,這不就中毒了!
當她將懷疑說出來時,果不其然遭到蕭夷光的戲謔:「陛下不要疑神疑鬼,兩國正是交好的時候,拓跋郡主怎麼會做出這等事?你放心,她送進來前,孟醫佐先仔細嗅過,就是尋常的蕎麥粒,沒有半點旁的味道。」
元禎不服氣:「孟醫佐又不是什麼毒都知道,像我身上中的奇毒,從北面渤海傳過的,她不也沒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