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娘見她死死咬著後槽牙,便皮笑肉不笑的勸道:
「謝娘子不要惱,裴郎君在謝氏受了多大委屈?陛下沒有降罪謝大人,還教她體面的出殯,就已經是對謝氏的恩寵了。」
謝簡俯首帖耳:「陛下聖明,臣萬萬不敢。」
「咳咳咳。」
香霧繚繞,靜穆的人群突然傳出三聲清脆的咳聲。
是誰敢對陛下的聖旨大不敬?
杜三娘驟然抬眼,凌厲的掃視一周,看到謝七娘拼命向自己眨著眼睛,又緊著被兩邊的乾元按下了身子,死死控制住。
真是稀奇,謝氏這是拿自家女郎當賊對待?
杜三娘琢磨一會,鑑於自個身份低微,也不夠格在謝府撒野,就沒當場揭穿,而是藏在心裡,回宮向元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元禎抱著羨婢在殿內散步,雙臂笨拙的輕輕晃著襁褓,聞言褪去笑容:「謝氏又在搞什麼么蛾子,你去教謝七娘入宮,朕要親自問個明白。」
許是她聲音略高些,羨婢不滿意的打了元禎一下,又不給面子的開始哼哼。
蕭夷光在羅帳里聽到哭音:「陛下,把羨婢送進來吧。」
「朕還沒抱夠呢。」
元禎小聲抱怨著,腳步卻沒停地繞進步障里。
說來也怪,一回到蕭夷光的懷抱,羨婢那小貓兒般的哭聲頓時停住,只是紅彤彤的小手還在她絲緞織的中衣前劃著名。
元禎瞧著有趣:「她想找什麼?」
蕭夷光臉頰泛起紅暈,那顏色比起女兒的胎紅,也不遑多讓。
照顧羨婢的是一位姓胡的傅姆,她笑道:「小殿下餓了,是想喝奶了。」
這空檔,陳大娘子剛好燉了不加鹽的豬蹄,乳母都去喝湯催奶了。
蕭夷光不忍餓著孩子,就打算親自餵奶,但在餵飽羨婢前,她先要把某個礙眼的愣球打發走:
「陛下,你不許看。」
瞧元禎那直勾勾的眼神,還不加掩飾的舔了舔嘴唇,若是不出聲喚醒她,她都能跟羨婢搶飯吃。
蕭夷光警惕的看了她一眼,非但沒有拉開衣領餵奶,反倒遮嚴實了。
哪知此言一出,元禎不僅沒有走,還坐到了床邊,吞吞吐吐道:「我,我還沒——」
不等她說完,蕭夷光斬釘截鐵的喝道:「不行!」
胡傅姆是個靈醒人,見帝後拉扯,陛下的居心又頗為不良,便忙垂下帳幔,遮住了皇后娘娘:「陛下,娘娘的身子還沒好,起碼要一個月後才能行房,您可不能亂來呀!」
說著她也不顧尊卑,強拉起元禎,壯著膽子將人推到了門外:「請陛下等會再來吧。」
隨著門「哐當」一聲關住,元禎被無情的趕出了側殿,她的表情尷尬,還有些無辜。
冤枉啊,她不過是想看羨婢如何喝奶,又不是想幹壞事。
再者說,從前明月婢身子裡里外外元禎都見識過,若哪日不想見識,還惹得那人不高興,怎麼現在的態度反倒來了大轉彎,一個個防她比防賊還厲害?
第102章
謝真一絞盡腦汁也逃不出的牢籠,卻因元禎簡單的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走了出來。
天氣陰沉沉的,時而響過六月的爆雷。外面的院子瀰漫著燒紙的澀味,也充溢著坤澤們的哭泣,許是在哭謝濟,許是在哭自己,整座府邸都染上了濃濃的哀色。
踏出這間精美卻又黑暗的閨房後,謝真一貪戀的大口呼吸著空氣,身上的每一處肌膚都在微微顫抖,在阿娘的葬禮上,她竟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自由。
謝母用手帕抹著淚,哭著挽留,她不明白朱大郎有什麼不好:「你阿娘死了,你也要離開嗎?阿母不求你能賺多少銀子,只想讓你留在身邊。」
母慈女孝,夫唱婦隨,於謝母而言,這是其樂融融的天堂,所以她為了自己的安心,固執的想安排女兒的人生。
可安在謝真一身上,這是最噁心不過的事。
「阿母是為了有人能時時順著自己的心意,所以明知女兒會痛苦後半生,也要答應朱氏的求婚,阿姊和阿娘,則是想得到朱氏在朝中的支持。」
「你們想把我留在謝府,從來沒有考慮我會不會幸福,不過都是為你們自己著想,為了謝氏的名聲、利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