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簡陰沉著嗓音訓斥:「玳婢,你想走只管走,但不要污衊阿娘阿母的好心!」
謝真一揚起冷笑,她已經向他們解釋了千百回,若不能與愛人相守,那自己寧願去開酒肆去做官,去展翅高飛,也不願渾渾噩噩在陌生人身邊度過一生。
可阿母們裝聾作啞,不僅聯手裝病騙她回來,還將她禁錮在昏無天日的後院裡,讓她為素不相識的乾元生兒育女,虛耗青春。
那就別怪謝真一不顧親情,也要離她們遠遠的了。
她什麼都沒拿,府里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就這麼兩手空空的走到大門口,回過身最後掃了一眼眾人。
謝母以為她回心轉意,淚眼婆娑又一聲哭喊:「玳婢,阿母都錯了,沒了你教阿母怎麼活呀!」
留在這裡,我才活不下去。
謝真一心裡默默念著,語氣堅定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踏進這個家,從今後,我再也不回來了,永遠也不回來。」
說罷,謝真一毅然轉身,登上杜三娘來接的馬車,遠遠的駛離了謝府的哭聲。
明光殿。
冰山上盤著細碎的白色冰紋,冰紋又一點點消融在暑熱的蠶食里,和著清清爽爽的夏風,殿中便多了幾分涼意。
「所以,你真的要去京口郡定居了?」
謝真一逃出謝府,就被杜三娘送到了宮中。她來不及更衣,立在金碧輝煌的殿宇中央,只著一身素淨的白裙白履,像高山上搖曳的格桑花,經歷過狂風驟雪,脆弱卻**。
「繼續在建鄴生活,少不了撞見謝氏的故人,不如應承了陛下給的差事,直接搬到京口郡,也免得他們在背後指指點點。」
不見天日的監禁和與至親的決斷,都使她的皮膚愈發蒼白,身材愈加纖細,眼底濃濃悲痛也如一條緩慢流淌的大河,沉靜又深不見底。
元禎輕哼一聲:「誰敢對你指指點點,朕就把誰的手指剁下來餵狗。」
聽到她的維護,謝真一露出多日來的第一次笑:「不過是幾句話而已,陛下未免太不講理了。」
「那也是他們罪有應得。」
元禎也經歷過元叡的逼婚,對這種滋味最能感同身受,更何況那會就有謝氏在興風作浪,所以別說剁了他們的指頭,就是再重的處罰也不為過。
她思量著是不是該尋個由頭把謝氏發配到交州,嘀嘀咕咕:「就算是走,也該是他們走,憑什麼反教你離開,等朕去指使幾個御史……」
謝真一哭笑不得,含蓄的勸道:「聽聞鮮卑部使者馬上要入京了,陛下還是先以戰事為重吧。」
她不知道,謝濟死了,謝氏小輩中的佼佼者還要守孝,現在的謝氏如同沒了牙的老虎,元禎想要動手,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當然,謝氏已經沒有了足以牽掛的人,元禎怎麼處置,謝真一都不在乎,她只想儘快的離開建鄴。
但在離開建鄴之前,她還有一個想要完成的心愿。
謝真一蓮步輕移,白皙的臉蛋上多了兩團不正常的紅暈:「那羅延,我已不期望入宮為妃,或許今後也不會再回建鄴,但是,能不能再讓我再抱一下你,就像咱們小時候那樣。」
她想過,自己大抵是不會再嫁人了,並非是因元禎,而是兒時的緣分太刻骨銘心,長大後的姻緣又多不堪,縱然是喝下忘情水,也難以忘掉這一切。
既然得不到世間圓滿的情愛,那麼一個小小的擁抱,看在從前的情意上,元禎總不會拒絕她吧?
光潤的臉頰驀地斂住笑意,元禎心中咯噔一聲,就在她緊張無措之時,白芷的香氣已來到眼前,那柔軟的懷抱也在慢慢逼近。
自己可是有妻女的人,她牢記蕭夷光的諄諄教誨,下意識的向後躲了步,沒想到,七娘也緊跟了半步,幾乎要把她逼到滿是奏疏的長案上。
周旁伺候的宮婢都垂下了頭,皇后娘娘遠在椒房殿,別說擁抱,就算做的更深入些,她們也不敢打攪陛下和謝七娘的好事。
兩人挨得極近,只要身子前傾些,元禎的呼吸再粗些,都能撲在七娘不點而朱的柔唇上,白芷的香氣也裹挾而上,似乎想要把她從裡到外熏透了。
慌亂中,元禎握了把團扇在胸前扇著,隔開兩人的距離,又半是玩笑道:「我剛抱過羨婢,身上還留著一身奶味,若你不嫌棄,那就抱吧。」
謝真一身形一滯,雙腿像半截老樹樁似的,死死在原地紮根住,再也挪動不了半分。
怔愣間,她果真在空氣中嗅到若有若無的奶香味,再仔細看,元禎前襟銀白龍紋的爪子處,還有一點暗淡,想來是孩子不懂事,留下的污穢,而元禎也不嫌棄,就這麼穿著出來見人。
今時早就不同往日了。
謝真一苦澀的發覺,元禎剛剛得女,自己的糾纏只會給她留下麻煩。
她退後幾步,語氣軟下來:「是妾逾矩了。」
元禎聳了聳肩,給她尋了個台階下,故意笑道:「小孩子麻煩得很吶,不僅一放下就哭,抱起來還會朝你吐奶。今日就吐了我三身,你嫌棄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