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陛下對各地軍馬多有調動,遠遠不像你們想的那麼簡單。」
蕭夷光見他頑固不化,清冷的嗓音里透著隱隱不悅,她警告道:「阿舅若是執意而行,定然討不到好果子吃。」
漢子咧開嘴,將此行的真實意圖說了出來:「皇后娘娘是陛下的枕邊人,難道您也不知道大周的布防圖放在哪裡?」
蕭夷光在袖底蜷起手指,不論是玉璽,虎符還是布防圖,都放在宣室殿的暗閣里,自從京口郡軟禁後,元禎便對她不設防,甚至現在她身上就帶有打開暗閣的鑰匙。
但無論如何,阿舅已有司馬昭之心,她是絕不可能教布防圖外泄的。
「後宮向來不得干政,我從哪裡知道?」
蕭夷光將自己偽裝成久處深宮的坤澤,一問三不知,遮掩道:「我身邊到處都有陛下的眼線,就是今日出宮,也是借著阿嫂產女的名頭出來的。」
阿舅占據荊州、益州,稱霸西南,阿娘也在朝中位列三公,還掌握著并州鐵騎這一支精兵。一旦阿舅起事,放在外人眼裡,他們蕭氏就是打著裡應外合的主意!
倘若教元禎得知……明明是六月酷暑,蕭夷光卻仿若跌進了寒冬的冰河裡,四肢漂浮著,頭腦也有點兒昏,完全失了力氣。
只要阿舅執意謀反,密室里的陰謀,就遲早會暴露出來,到時她就算長了一百張嘴,解釋自己已經誠心悔過,要與阿舅割席,元禎也不會相信。
命運真是不可捉摸,誰能料到,那時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侃侃而談的萬全之策,如今竟成了懸在脖頸上的一把刀。
「皇后娘娘可要思忖好了,一旦刺史大人起兵,您與左僕射不肯帶并州鐵騎響應的話,就會立馬被陛下的人捉住,蘭陵蕭氏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蕭夷光的喉嚨動了動,裡面像吞進了把浸透了黃連汁水的蛾眉刺,前所未有的苦澀與痛苦一塊襲來,幾乎要將她這個內心素來強大的人擊倒。
「我都明白了,你們先回去等候,不要輕舉妄動,若有消息,我教底下人的來傳信。」
兩名漢子互相望了望,心裡閃過不屑,蕭八娘再如何聰慧,也不過是個坤澤罷了,每每提到陛下,她眸中的哀痛便多幾分,顯然是落入了情網無法自拔。
這樣兒女情長是做不成大事的,說不準還能拖了他們的後腿。
眼看左右無人,眼冒凶光的漢子威脅:「這件事關乎蕭氏全族的身家性命,皇后娘娘若敢將消息透露出去,就莫怪我們對陛下和左僕射下手了!」
————
日落西山。
蕭夷光踏著緋紅的暮光回到椒房殿,在側殿換過衣裳,走過廊心牆,偶然瞥見西邊火紅的天際,不由駐足遠望。
金黃的圓日藏於薄紗般的雲層下,悄無聲息的西沉,帶走白日烈火烹油般的餘熱,就如同鮮花著錦的蕭氏,眼前看著風光無限,誰知道這面子下隱藏著的危險,比將要來到的黑夜還要令人頭皮發麻呢?
阿舅那裡……
蕭夷光沉吟,就算阿舅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親,她也必然是要無條件的站在元禎身後的,當務之急,是先叫停北伐,調集兵馬防守西南。
可該如何同元禎坦白這一切呢?
她還會繼續信任自己,相信蘭陵蕭氏嗎?
……
一隻手重重的拍在她的肩頭,似是強迫般,粗魯的抓起蕭夷光肩膀的衣料,又將她拽進懷裡。
「放肆!」
誰人敢這麼大膽?
蕭夷光驚怒交集,剛想喚虎豹騎將人拿下,轉眼卻瞧見元禎的笑臉,正眸色柔和的看著她,身子便軟了下來。
「陛下這是大好了?」
「嗯吶,吃過孟醫佐的丸藥,感覺頭腦清醒不少,下午還看了幾分奏章。」
元禎占有欲頗強,旋即又疑惑:「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第83章
十一日前,阿嫂王遺姜順利誕下她的長女,今日大辦宴席,蕭夷光聞聽消息,便向元禎求了恩典,出宮觀禮去了。
蕭瓊是去年才升的秘書監,從會稽正式搬到了建鄴城居住,按理說小輩降生,又不是左僕射做壽,蕭夷光本不需要大費周章的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