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傅姆一言不發,行禮後就要去,卻被元燾在後頭叫住,又嘀嘀咕咕的囑咐一番,她聽了直點頭:「郡王放心,奴婢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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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殘陽斂著光,墜到了明光殿的屋檐之下,霞光染紅了半邊天,又慢慢被混沌的黛黑吞噬。
蕭夷光告別桓三娘,讓內臣抱著折下的花枝,踏著寒風回到偏殿。
推開門,殿內寒氣與黑暗一起滾來,兩人仿佛走進了暗無天日的墓道,沒有婢子,沒有蠟燭,連個火盆都沒有生。
內臣將花枝放在地磚上,惴惴不安:「太女妃稍坐坐,奴這就把火盆生上。」
自從蕭夷光搬到偏殿,鳳娘、玉娘就逞起了威風,對著宮婢非打即罵,就是待蕭夷光,也沒個好臉色。
蕭夷光伸手摸了摸茶壺的肚子,觸到一指冰涼,便連坐都沒坐,乾脆去了殿東的偏房。
「瞧瞧,沒吃午食嗎,一點勁都沒有?」
「袖口,袖口,說了多少遍了,要一點點搓,你往日在僕射府沒有做過工?」
藤條之下,商音忍氣吞聲,重新撈起冷水盆里的衣裳,細細的搓著本就沒有的污漬。
「夠了!」
門破開,蕭夷光站在門檻之外,看到玉娘手中的藤條,眸中聚起怒意:「女史來東宮,是為了伺候主子,還是凌辱奴婢?」
若要氣勢凌然,便不能給對手說話的機會,她緊跟著又面向商音:「你年紀雖輕,但有我在身後,遇到不講理的,也不必多言語,走開便是。」
商音如逢大赦,含著一包淚站了起來,垂著兩隻通紅的手在身側,旋即就被蕭夷光拉走。
玉娘剛想犟嘴,卻被鳳娘拉了下,兩人遞了個眼色,默不作聲的看主僕二人走遠。
回到偏殿,蕭夷光講自己的手爐揣給商音,又拉她坐到火盆旁,看著這個傻婢子,心疼道:「鳳娘玉娘要你干粗活,你不會不理她們,等我回來再說嗎?」
「嗚嗚,奴婢想著,太女對八娘不好,八娘那麼傷心,奴婢不敢再給八娘惹事了。」
商音的淚水大滴大滴的掉落,她撲進八娘懷裡,抽搐著身子:「這點委屈奴婢還是能忍受的,只是八娘別跟王后有了間隙。」
傻商音。
她搬出側殿只是為了迷惑王后,並不是真的跟元禎吵翻,事以密成,蕭夷光先前就沒有告訴商音她們的計劃,這時殿中那麼多雙耳朵,就更不能說了。
好在,這種日子馬上就要結束了。
晚間入睡前,玉娘鳳娘姍姍進殿,她們將閒雜人等趕出去,對著蕭夷光滿面笑容道:「太女妃,今兒白日都是奴婢們的不是,還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奴婢們計較。」
蕭夷光仿若沒聽見,越過她們對商音道:「今夜你守值,不要回去睡了。」
商音看看鳳娘玉娘,握緊拳頭:「喏。」
鳳娘嬉笑著擦擦燭台,又彈彈被罩,終於忍不住湊到她臉前,賣著好道:「奴婢這還有件大喜事,要告訴太女妃。」
太女妃置若罔聞,兀自做著自己的事,一點餘光都不分給她們,玉娘急了,搶先道:「今兒聽藥局的醫工道,殿下的神智越發不清楚,恐怕就在這幾日了。」
蕭夷光抬起頭,眸光如利劍出鞘,厲聲道:「混帳!這就是你說的大喜事?」
「殿下苛待太女妃,沒了殿下,太女妃豈不一身輕鬆?」
玉娘恬不知恥:「恰好,衡陽郡王托奴婢來問娘娘,若是娘娘有心,願意與他私下裡來往,日後也好有個依靠。」
砰!
商音摔了手中的湯婆子,她氣紅了臉,罵道:「放你爹的狗屁!你們愛干偷奸賣身營生,就別教人知道,要想把主意打到太女妃頭上,信不信老娘給你兩個嘴巴子!」
鳳娘挺起胸脯,譏諷道:「商女史,你不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也是為太女妃著想。郡王先禮後兵,今時若不乖乖順從,日後使上了手段,太女妃早晚都得委身於他,大傢伙莫要失了和氣!」
沒了太女,蕭八娘就是一塊放在集市裡的金子,不要說衡陽郡王了,誰見了都想占為己有。
還不如就給了郡王,左右都姓元,依舊住著這富麗堂皇的宮室,也不虧了太女妃。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誰跟你有狗屁和氣!」
商音一改白日的唯唯諾諾,身體裡爆發出無窮的力量,連罵帶推,上手把她們全趕到門外:
「沒教化過的臭蠻子,殺千刀的髒婢,我們蘭陵蕭氏的娘子是好任人欺負的?都給我滾,明日我就稟過殿下,把你們全都趕走!」
鳳娘摔了個屁股墩:「你可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