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中含笑,蕭夷光聽了粉面蒼白,唇瓣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既然是這樣。」李大郎嘴角掩不住得意的笑,他看向蕭夷光,眼前的人身處山野,氣質雖仍脫塵,但也多了幾分可褻玩之意:
「家叔乃江州淮陰郡太守,手下精兵良將無數,到底比江北安全些,八娘不如隨我一起去投奔他吧。」
其他乾元恍然大悟,紛紛暗罵李大郎狡猾,他們都是世家出身,若論起外放做官的親眷,哪個人也能扳著指頭最少數出五六個。
再看蕭八娘身邊,沒有白袍軍,也沒有其他蕭氏,顯然也是落難至此。世家乾元們眼睛都亮了,這可是大好機會,倘若能勸得動八娘隨自己走,美人不就能順理成章的嫁給自己。
張十一郎不甘示弱:「家姑也在建鄴做主簿,建鄴是大城,繁華不輸長安,八娘去建鄴定居最好。」
「我家大兄是東陽縣尉官,手下也有兵馬……」
「交州地處大周最南,羌人八百年也打不過去,阿耶做兵曹……」
他們盛情相邀,像凌空撲下的大網,勢要將八娘這隻鳳凰捉進自個的口袋中,紛紛祭出大大小小的人脈,請美艷不可方物的八娘去避難。
世家子們馬疲人瘦,有的玉冠都跑丟了,頭髮亂成鳥窩,也要將自己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一旦八娘錯過,就會抱恨終身。
元禎噙起一抹笑,眸中卻冷絲絲泛著輕蔑,看到他們醜態百出,她一想到蕭夷光今後極可能嫁給這種人,心底就躥出無名火。
儘管前幾日元禎強壓下內心的悸動,故意冷淡同車的蕭八娘,但此生十七年,她仍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急切和無能無力。
元禎多希望自己能如常人般,可以站立可以行走,能名正言順地同世家乾元去追求蕭八娘。
可惜這些終究都是奢望,她甚至連信期都沒有來過一回,想要與八娘親近的心剛起,就立馬被冷水撲滅。
世家子齷齪的心思像華美氈布,蕭夷光不消細究,輕輕一揭,底下的虱子就全跑出來。
她立於元禎身後,唇邊的笑意凝住:「家姊也在會稽郡太守任上,不勞諸位費心。」
世家乾元興致不減,張十一郎又想出一招:「此地距離會稽遙遠,路上又多流民與羌人,不甚安全,我們可以護送八娘去。」
「妾已拜託了王太女殿下,就不敢再勞煩諸位了。」
「她?」張十一郎沒料到這個病怏怏的少女竟然是宗室,他神色狐疑,蕭續在長安時恨不得殺光元氏諸王,怎麼會有宗室偏向長安行呢。
李大郎也不信,他只當元禎是為了追求蕭八娘,故意吹出來的身份,畢竟他的阿叔只是個縣令而非郡守,為誘騙八娘摻了不少水分。
他脫口而出:「她是哪門子的王太女?」
苟柔高聲道:「騙你做什麼?殿下是廣陵王太女!」
眾人齊齊大吃一驚,「是鎮建鄴,掌江、揚兩州軍事的廣陵王的太女嗎?」
廣陵王殺人後卻安然無事,甚至得到了大司馬的封賞,這件奇事在京中無人不知,世家子們也都有耳聞。
羌人占據長安,江北已經大亂,唯有一江之隔的江南相安無事,而江南諸州中,江州、揚州乃膏腴之地。廣陵王占據兩州富庶,又有虎豹騎十萬,恐怕不日就要逐鹿中原,再造霸業。
他們肆意嘲弄的,竟然不是尋常的世家女,而是日後極有可能稱帝的王太女!
想起這幾日的冒犯,世家子們脖頸一涼,紛紛滾下馬鞍,恨不得哭出來。
不由自己的膝蓋做主,張十一郎先撲通跪下,哆哆嗦嗦道:「小可有眼不識泰山,在這裡給殿下賠罪,殿下大人有大量,千萬饒恕則個。」
阿姑在建鄴做主簿,他也要去建鄴謀差事,在廣陵王的地盤,王太女捏死他就如捏死螞蟻那麼簡單。
張十一郎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真心實意,他甩開羌人,賣力向南奔逃,竟然還是保不住命。
隨著張十一郎跪下認錯,其餘世家子都不敢再站著,紛紛哭訴起來,這片草地像是辦了一場喪事。
「都閉嘴!不許再哭!」
苟柔在東宮久了,經歷過元禎幾次病危,宮人們都跪在床下哭,聽到這群人整天動地的哭聲,她頭皮發麻,當即大喝一聲,讓他們扎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