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兒只有拓跋楚華一人,來多少羌人都不怕,可是八娘也在這裡,拓跋楚華只有一雙手,打鬥間肯定無法護她周全。
為了不讓八娘置身險地,拓跋楚華決定先製造動靜將羌人引開,到遠處再將他們射殺。
她背起長弓,又把匕首扔還給蕭夷光,「我去解決他們,你放心在此處躲著,莫要做傻事。」
蕭夷光面上生出不忍,拓跋楚華盡收眼底,她笑起來,能讓八娘為自己擔心,即便是受傷流血,她也甘之若飴。
鑽出帳篷的最後一刻,拓跋楚華向她保證:「羌人的仇,我替你報,魏夫人,我也會找回來,你安心隨我去鮮卑,沒必要糟蹋自己。」
一手扶著帳門,拓跋楚華彎下腰,又戀戀不捨地看了眼蕭夷光,黑暗之中,只能瞧見她跪坐的輪廓。
羌人的動靜越來越近,拓跋楚華轉身離開,她三兩下解開馬與馬車間的韁繩,來不及綁上馬鞍,就向著危險飛馳而去。
落下的帳門晃了又晃,蕭夷光將稚婢放到柔軟的毛氈上,她急忙鑽出帳篷,想要囑託拓跋楚華幾句小心,卻只瞧見無鞍馬上矯健少女的背影,一手牽韁一手持弓,無畏地向遠處的火把奔去。
密密匝匝的斜雨撲向蕭夷光的臉龐,打濕她的衣袍,膽大包天的甚至鑽進領口,晶瑩白皙的鎖骨披上一汪水漬。
髮絲黏連在臉頰,濕透的衫裙沉重的貼住身體,刺骨的寒意順著濕氣舔過每一寸肌膚。蕭夷光紋絲不動,好似喪失了一切感官。
拓跋楚華的調虎離山之計起了效用,很快遠處的火點不見了,馬蹄聲也消失了,天地間除了風聲、雨聲,就只剩蕭夷光微弱的呼吸聲。
靜謐的四周,非但沒有讓蕭夷光安心,她反而更加焦慮,一顆顆灰褐色的樹幹後,是無邊無際的黑,她總覺得密林里掩藏著新的危險。
「哈,這兒有一個坤澤!」
河的另一邊,三名穿著褲褶服草鞋的步卒跪下打水,抬頭便瞧見了帳篷和馬車,當然,也沒有落下被雨水浸透了的窈窕身姿。
他們驚喜地大喊,眼中放出貪婪的光,當即把水囊一扔,撲騰著沒過膝蓋的河水,搶著過去抓人。
蕭夷光心道不妙,當即舍了孟醫工,去帳中抱起稚婢就跑。
中原坤澤對羌人的誘惑太大了,他們還沒有進入潼關時,新大汗就承諾過,要把大周的坤澤全都擄到草原,還要在軍中建立伎所,供所有士卒盡情享用。
長安的美貌坤澤屬於大汗和王汗們,平庸的坤澤也被將領貪污了七七八八,只有相貌醜陋的才會送去伎所。
這些步卒出身最低,連馬都沒有,還沒有輪到他們去伎所享樂,就被趕去前線作戰。花容月貌的蕭夷光在他們眼中,無疑是上天的恩賜。
世家不事生產,長裙曳地、寬袖翩翩曾經他們尊貴身份象徵,現在卻成了蕭夷光逃命的最大累贅。
沖在最先的羌人抓住飄揚的袖角,一用力就摟蕭夷光在懷裡,嘴唇埋進美人的脖頸,清幽的香氣、滑膩的肌膚讓她渾身顫抖。
顧不得噁心,蕭夷光抓住良機,猛將匕首插進她的胸膛,又大力向後肘擊,方才脫身。
餘下兩個羌人也趟過了河,他們看都不看一眼死去的同伴,餓虎撲食般將蕭夷光壓到身下,四隻手一齊撕裂她身上的錦繡衣袍。
稚婢從迷香中驚醒,一眼就看到蒼髯如戟的羌人,他們的手乾枯如鷹爪,他們的眼睛則冒著凶光,身軀則如大山一般沉重,正對八娘施暴。
她嚇得哇哇大哭,用小手打著羌人的臉,卻被蕭夷光推向了遠處。
「稚婢,快跑!」
蕭夷光的牙齒和手並用,激烈地反抗自上而下的欺辱,儘管在羌人面前如杯水車薪,她也不希望稚婢也遭受自己一樣的命運,只有她拖住兩頭豺狼,稚婢才有生還的機會。
稚婢哪裡肯,她死命拽著一名羌人的衣袍,卻挨了狠狠一巴掌,跌倒在泥水裡。
就在蕭夷光絕望到極點之時,小箭破開細雨,精準地射進跪在她身上羌人的後頸。
作亂的手僵硬的停住,羌人來不及掙扎,瞪大的眼珠差點要掉出來,就直直倒向一邊。
另一個羌人驚恐的抬頭看,幾乎是一瞬間,他的額頭正中間也射進一隻箭。
身上的重量驀然一輕,劫後餘生的蕭夷光顧不得喘息,她先抱住稚婢,查看她身上有沒有傷口。
稚婢只是受了驚,縮在她懷裡低聲啜泣。
蕭夷光一面攬著稚婢,一面攏住衣襟,她狼狽站起身,正欲感謝對方的救命之恩,隔著雨幕,一輛被死士簇擁著的四輪車撞進她的眼眸。
「蕭八娘?咱們又見面了。」
元禎放下弩機,她微微有些驚訝,聲音里有些不確定意味。
這個困窘到泥淖里的女子氣質出塵,不論是羌人的凌辱還是雨水的澆灌,似乎都掩不住她傾城的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