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擰起,蕭夷光讓商音送六娘回府,又命人將傅姆們守住,她戴著幕籬率白袍軍來到安貞門,下令讓守城的軍士翻查行人的馬車箱籠。
一旦有任何可疑之處,不論是誰,先扣押再說。
這一查,果然讓軍士扣住了輛車子,不過車主人的部曲眾多,當即就與軍士拔了劍,雙方誰都不肯相讓。
驅走圍觀的百姓,蕭夷光迫不及待上前查看,待看清車中人時,期望的心又重新落下。
春風柔拂,王太女裹著薄披風,坐在她那輛特製的四輪車上,俊俏的臉上浮著薄怒。
蕭夷光還未見過文弱的元禎發怒,愣了下後才發覺,她的眼睛可能好了,否則也不能緊緊盯著攔車的軍士,眼神仿佛都能將人凌遲。
軍士過來請示:「八娘,這位貴人的箱籠都搜過了,只是——」
「只是什麼?」
軍士咽了口口水,「只是貴人懷中似乎抱著什麼東西,又不願打開斗篷給小人們檢查。」
他笑了一下,似乎也覺得荒謬,但是元禎的態度堅決,堅決護著懷中,這就引起了他們的關照。
蕭夷光循著他的話看向元禎,她懷中果真有一團鼓囊囊的隆起,正被披風遮住,看其大小,似乎正是一個瘦小孩童的身形。
元禎也認出了蕭夷光,這是二人第三次相見,也是繼她在人面前袒胸露乳後的
第一回見面。
第一刻的感覺便是驚喜,元禎沒想到啟程回廣陵前,竟還能再見到蕭八娘,隨即就迅速挪開交匯的視線,神情浮現懊惱與尷尬。
八娘的眼睛明亮銳利,就是這雙眼睛將自己能摸到骨頭的身子看了去,像是玷污了八娘的美目。她囁嚅著雙唇,將頭撇向一邊,竭力不去想自個殘軀的醜陋。
沒想到她的羞澀落到蕭夷光眼裡,已經成了心虛的表現,蕭夷光無情道:「盧小娘子生死未卜,你們只會幹耗著?為什麼不扯下她的披風。」
軍士們得令,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將元禎的披風撕碎,現出她的真面目。
恥辱和傷心交織著湧來,元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眾目睽睽下,八娘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份尊貴,竟然還要人撕下自己的披風?
腦子一片空白,雙耳嗡嗡響,她已聽不清蕭八娘還說了什麼,只覺得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變冷了。
上官校尉揮刀如電,先逼退了兩三名蠢蠢欲動的軍士,厲聲喝道:「王太女殿下乃高祖之後,豈能由你們肆意凌辱!」
且不說元禎出身的高貴,兩人已用鄭虎符結下同盟,本應是肝膽相照,結果因一點似有似無的懷疑,蕭八娘就好似忘卻前日的盟約,當眾羞辱自己。
駐足的百姓越來越多,指指點點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蕭八娘沒有放人的意思,反而做了個手勢,讓軍士拿下元禎的死士。
元禎的臉色變得像窗戶紙般煞白,她出聲喝止上官校尉,親手解開系帶,披風滑落肩頭,她懷中抱著的是劉芷送的弩機。
不是蕭八娘口中的稚婢。
「孤車中可有八娘要找的人?」
蕭夷光站於逆風中,幕籬隨風揚起,露出秀美的半張臉,只見她丹唇輕啟,語氣充滿疑忌:「殿下身邊有一名姓苟的女史,她去哪了?」
元禎冷冷道:「無可奉告!」她披風下只穿了件白練衫,風一吹脖頸都發抖,當即要上官校尉為她披上披風,駕車離開。
平白受此折辱,就是木頭人也會動怒,元禎沒有強闖了去,已是極給蘭陵蕭氏面子。
至於還要她乖乖接受盤問?她是痴心妄想!
王太女離京匆忙,薄薄的白練衫外只來得及披上披風,明明要長途趕路,車上預備的乾糧卻不多,她的部曲個個身手不凡,還都見過稚婢。
細數長安上下,唯有元禎有這個本事和動機,蕭夷光想到元蕭間的讎隙,眸色一沉,她怕是過於輕視了這個病殃殃的王太女。
孟醫工的失蹤也能解釋清楚了,元禎的身體離不開醫工診治,暈迷傅姆們的同時,乾脆連孟醫工一起劫掠走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光天化日,稠人廣眾。方才披風一事已是蕭夷光僭越,為蕭氏聲望著想,她不能綁了堂堂王太女去嚴刑逼供。
元禎對蕭八娘失望,聲音也冷冰冰:「孤披風也脫了,你們也查驗了,還不快讓路!」
「太女殿下的病還未好,為何要著急離開長安?」
蕭夷光使了個眼色給城門裨將,她緩步走到元禎面前,面不改色的扯了個謊:「京兆伊已有了桓醫工的消息,殿下若能再等幾日,重新站起來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