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鬧聲中,這名叫做商音的婢女不慌不忙,看來應付紈絝們已經得心應手,她撫平風吹起的綠衫,然後趁著紈絝們一個不注意,手中的竹竿橫出,掃倒一片人。
並肩與商音站在一處的婢女,生著一副鵝蛋臉,與商音的潑辣不同,她眉眼溫柔可親,連說出的話也柔情似水:「諸位郎君、娘子,今日蕭氏的幾位娘子在接待盧氏的貴客,翠微台上開的是家宴,並非往日的探春宴。」
乾元們嘴上說甘心挨打,實際竹竿掃來時躲得比誰都快,不過也正因為躲得太快,商音的竿子沒打到一個人,這群人卻倒得七扭八歪。
他們掙扎爬起來,一聽盧氏二字就什麼都明白,「一定是盧猷之那小子回來了!」
鵝蛋臉婢女腮邊烘出兩朵紅雲,似已默認。商音揮舞著竹竿,忿忿道:「關你何事,都散開,別擾了八娘的心情,哎哎哎,你幹什麼呢!」
眾人十有八九都息了心思,元禎的四輪車卻在此時越過了白線。
竹竿一出,不偏不倚的抵在元禎喉嚨上,商音手上有分寸,若不是見她坐在四輪椅上,身子病殃殃,定也要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病秧子吃一竿。
元禎向後靠,竹竿也跟著向後抵,她揚起手中的錦匣,顫聲道:「莫要誤會,我是來替人送信的。」
名為送信實則表白的手段商音見多了,竹竿依舊不為所動,甚至更惱怒:「去去去,要送就去僕射府,哪有追到這來的道理。」
元禎暗自叫苦,她不是沒想過去僕射府求助,只是元禎本就出身不俗,自然知道若無人引薦,將信投入侯門相府,一年半載都難以有回音,丹陽和父王還在水深火熱里,怎麼能熬到那個時候。
所有視線都聚集到她身上,元禎硬著頭皮,含糊道:「這封信不同,是廣陵國相蕭智容大人親筆所書,你若不信,可先看過再給八娘。」
竹竿嗖的收回去。
商音瞪了她一眼,不情願的接過錦匣,「若不是蕭國相的信,到時候有你好看。」
她去翠微台上傳信,讓鵝蛋臉看住元禎,免得人跑了就沒法給元禎好果子吃。
有熱鬧可看,不少要走的乾元也停住腳步,譏笑的目光與言語一股腦沖元禎而來,不外乎是笑她的腿腳和比紙薄的身子。
黃豆大小的汗珠流下來,元禎想要辯解自己的來意,但她的目光一觸及這些人,卻又失了言語。
他們的長輩里或許有父王的政敵,貿然暴露身份,無異於自投羅網。
還是沉默吧,這樣的目光她不是已經見多了嗎。
商音很快去而復返,顯然得了八娘的同意,她換副面孔,笑容可掬地要親自推元禎上翠微台。
眾乾元不服,也要拿出信求見蕭八娘,一陣騷動後,他們又被商音的竹竿打服。
「鄭娘子!」
拓跋楚華拎著裝母雁的籠子,她與雁都被攔在翠微台外,鵝蛋臉謝過她的功勞,卻堅決沒有收下,因為八娘已經不缺母雁了。
「你也是來求見蕭八娘的嗎?」
元禎的車轍壓過白線,拓跋楚華眼睛無神,從車轍印子看向元禎唇上的胭脂,好似明白了什麼,她突然激憤,指著元禎罵道:「卑鄙、虛偽、無恥小人!」
瞞著她,用著她的胭脂,又要去見她放在心尖上的美人。
拓跋楚華恨不得自戳雙目,虧她昨夜還與元禎把酒言歡,將蕭八娘的行蹤告知,怎料到中原人都是一樣的狡猾,都是嘴上心裡兩副做派!呸!噁心!
當著眾人的面,元禎無力解釋,她道:「不是這樣的,我是有——」
拓跋楚華冷酷的打斷她:「別解釋,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信了!」
「夠了,清河縣主。」
商音冷冰冰開口,她識得拓跋楚華,卻一點情面也沒給她留,「這位女郎是八娘的客人,你若還要繼續侮辱她,僕射府從此不歡迎你做客。」
這也是八娘的心思嗎?
拓跋楚華愣住,嘴唇抖的厲害,她眼睜睜看著商音推元禎走近高台,推開苟柔的關心,兩隻腳失魂落魄地擠入人群。
乾元們對她指指點點,一句「異族人生性粗俗,連坤澤都不例外,竟荒唐到拋頭露面追求蕭八娘。」傳入拓跋楚華耳中,她猛的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