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架弩箭雖小,郎君卻絲毫不懷疑它的威力。
「哈哈哈哈。」
苟柔剛想起元禎手中還有弩箭這一茬,她仰天大笑,笑完又嘲笑鮮卑人:「明明是你們的箭法不精,還好意思跑過來要我們賠償,羞不羞人。」
元禎話語平靜,威脅卻顯而易見:「雁是大周雁,並非鮮卑雁,陛下能允許你們在長安周邊遊獵,已經是格外開恩。爾等若是再用死雁勒索糾纏,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郎君氣得要發瘋,牙齒咬得咯吱響:「誰勒索你了!這母雁懷著身子,是我們好不容易找到的。」
苟柔奇道:「你們找懷孕的母雁做什麼?還偏要活的?」
「哼。」
郎君臉漸漸的紅起來,不說話了,反倒是那小娘子開口:「不光是家兄在找,整個長安的乾元,怕是都在林子裡貓著呢。」
許是在印證小娘子的話不假,林中升起幾隻獵鷹,還有無數聲犬吠,雜亂的馬蹄聲也漸近。
林葉婆娑,山脈曲折,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沸,這番動靜鬧將起來,山野荒林也變作了熱鬧的朱雀大街。
茂密的林子被僕役撥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世家子弟從容而出,他們頭戴玉冠,腰間配著短刀和香囊,弓箭與衣裳明亮鮮艷,個個耀武揚威,活像展開屏的孔雀。
郎君咬住嘴唇,盯著他們每一個人的馬鞍,果然有幾人鞍邊掛著一隻活大雁,渾身的力氣頓時都被抽走。
世家子弟也注意到了他們,特意跑過來嘲笑道:「瞧,這不是拓跋洪嗎,你也來獵母雁,你的雁呢?」
拓跋洪舉起被元禎射死的雁,忿忿不平,「我找到了,都怪她!殺死了我的雁。」
世家子弟哄堂大笑:「那還不是人家的雁,怎麼能算是你的呢?」
一紫衣郎君注意到元禎,騎著馬在她身邊繞了個圈子,嘴巴都要笑歪了,用鞭子指著她:「真是笑煞我也,這年頭癱子也敢肖想蕭八娘。腿都用不利索,還要趕著來射雁,佩服佩服,哈哈哈。」
眾人哄堂大笑,元禎與苟柔對視一眼,主僕兩人都是雲裡霧裡,又是母雁又是八娘,這些世家子撇下正事不做,爭相射雁,是為了蕭八娘?
弩機是朝廷禁物,不能讓這幫人看到,還好她膝上有張毯子。趁著他們嘲諷拓跋洪,元禎悄無聲息地將弩機藏起來,道:「我射雁只為充飢,並不是為旁人。」
人群又是笑得前仰後合,裡頭一名著綠衣的郎君氣宇軒昂,說話的架勢也傲慢十足,他勢要戳穿元禎的假面:「少裝正經,這雁上的小箭叫毛箭,是射雁專用,只有用它才能射到雁眼,你的謊話是瞞不過我的。」
他侃侃而談,一邊點頭,眼神一邊與其他人交流,說的煞有其事。
若非弩機還在手中握著,元禎還真會信了他這頓瞎掰,世家子中已開始吹捧起來:「李大郎不愧出身武將世家,什麼都瞞不過你的法眼。」
「是啊,有李大郎在,我們何愁獵不到母雁!」
李大郎越聽越得意,面上還裝著嚴肅,其實手已經在偷摸摸將鞍上的大雁盡力向外撥弄,好讓眾人看清自己的成果。
紫衣郎君沒有獵到大雁,眼紅得要命,為了附和李大郎,他將矛頭對準元禎:「蕭八娘的容貌傾城傾國,世間人誰不知曉?前些日子連羌人大單于都聽聞了,幾番遣使來要。你腿瘸身弱,連承認喜歡八娘都不敢,還是趁早別去八娘眼前礙眼吧!」
「噗嗤。」
那小娘子先忍不住,她看到過元禎手上的弩機,知道李大郎完全是在胡說八道,見這一群草包大吹大擂,又將無辜的元禎牽扯進去,不由得笑出聲。
世家子靜下來,這笑聲突兀,還毫不遮掩,不是在笑他們是笑誰?
不過世家子們雖狂妄自大,在人前還是要維持翩翩風度,不能將怒氣撒到坤澤身上,就對坤澤的乾元兄長開刀,「拓跋洪,箭術不精就早早息了見八娘的心思,不至於要拉坤澤幫你射雁。」
畢竟誰不知道鮮卑的清河縣主拓跋楚華百步穿楊,一母同胞的武川郡王拓跋洪卻是爛泥扶不上牆呢。
拓跋洪漲紅了臉,他的嘴本就笨,世家子說的還是事實,他確實抱著讓妹妹幫自己的心,就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看不慣世家子的囂張,元禎突然開口:「拓跋郎君的箭術不精?這大雁是拓跋郎君所射,在數尺高空中射中雁眼,拓跋郎君能做到,你們也能嗎?」
世家子們面面相覷,他們出身豪貴,只有鬥雞走犬最在行,若是箭術精湛,何至於幾日下來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