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卑微的婢子忠心耿耿,她們左右阻攔,卻不敢伸手動元燾,身為太女家令的方蘭態度曖昧,只出聲不出力,竟拿起一條毯子,蓋在了元禎腿上,默許了元燾的強盜行徑。
元禎輕飄飄的,還沒有元燾那名可作掌中舞的姬妾重。元燾有一身蠻力,拽著四輪車橫衝直撞,如同戰車馳騁在沙場上,一路勢如破竹,小跑到明光殿前還耐不住興奮。
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回味方才的刺激,元燾心砰砰直跳,柔順的宮婢偶爾忤逆一次,讓他十分新奇與著迷,日後可以在自己宮殿裡再嘗試……
「咳咳咳咳咳!」
元禎的骨頭都要被這人顛散,猛的一受風,嗓子眼更是又癢又痛,左右無人侍奉帕子,她只好用寬袖捂住嘴,咳嗽聲息後,絳紅袖子又染上了一層深紅。
所幸元燾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他忙為自己找補:「弟一時情急,只想著要阿姊挑一位佳人,卻忘了阿姊身子弱,阿姊可千萬不要見怪呀。」
「狡辯!」
元禎雖好說話,但也不傻,顯然沒有信他的強詞奪理,剛想開口斥責,迎面又遇上一陣風,她極有經驗的閉嘴不言,又用毯子裹住全身,這才免了心肺的一場震動。
「起風了?阿姊放心,我這就推你進去。」
元燾計謀得逞,心情大好,不要迎來的宮婢幫忙,格外殷勤地推四輪車。
親自推病弱的阿姊入殿,讓裡頭的小郎君小娘子們看見,他仁厚恭謹的美名是逃不掉了。
元禎蹙起眉頭,她一眼看透元燾的算計,這副令人作嘔的裝腔作勢,不過是為了虛名而故意為之,她只恨雙腿無力,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被人推著走。
踏入明光殿的第一刻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望過來,元禎的不爽變作窘迫。她極少參與筵席,更別提與這麼多非親非故的坤澤見面,面上鎮定自若,耳根卻悄悄紅了。
不過,幾乎是一剎那,坤澤們看清來人,又見到那輛獨特的四輪車,他們齊刷刷的低下頭,生怕與元禎有眼神上的接觸。
更怕被元禎看清嬌艷的容貌,繼而被納入東宮,從此守上無兒無女的活寡。
如果說嫁給英俊勇武的衡陽郡王是萬千坤澤的夢想,那麼沾上廣陵王太女就是萬千坤澤的噩夢了。
在場的所有坤澤都清楚的看到元禎慘白的皮膚,裹在袍子裡瘦削的身體,還有垂在四輪車前毫無生氣的腿,渾身上下只有一雙沉靜如水的眸子光彩照人,可他們又不是謝家七娘,能真的憑一腔情意就願意跟病秧子廝守終生。
誒?謝七娘人呢?怎麼不見她來?
眾人屏氣凝神,卻聽一小郎君小小的驚叫一聲,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
原來元禎的四輪車在他身邊略停了一下,那郎君以為太女看中了自己,嚇得連連後退,兩隻腳慌不擇路的踩上一位小娘子的裙角,直接滑到了。
坤澤的避之不及全都落在元禎的眼裡,她的笑容苦澀,想安慰狼狽的小郎君幾句,卻發現自己的嘴唇顫抖到無法控制。
玳婢說的不假,自己這副病殘的身軀,苟延殘喘到今日已是幸事,怎好再拖累她的前程。
坤澤們一個個避自己如避猛虎,唯有玳婢肯溫柔相待這麼多年,是自己痴心妄想了,明明連白頭到老的承諾都無法給出,卻還要恩將仇報,執意拉玳婢跌進自己這潭深不見底的泥淖。
可是,元禎又是一陣痛苦,在她心裡,一直認為玳婢是不同的啊。
她們曾無數次擁坐在夏夜的宮階上,玳婢遙對著天上的星宿許下承諾,生當長廝守,死當長相思。
她天真的以為,星宿懸掛蒼穹,亘古不變,誓言也當如此,海枯石爛也不會褪色。
卻不料階前發盡千般願,最後卻成了鏡花水月一場空。
……
高王后見元燾果真將深居簡出的元禎「請來」,滿意的微一點頭,和藹道:「大娘久居深宮,不常出來交遊,對身子也有害無益,今日這麼多小娘子小郎君在,你合該多與他們攀談,結識幾個好友。」
元禎提不起興致,不過高王后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她雖不喜異母弟元燾,高玉在衣食起居上卻是待元禎細緻周到,她只好神色懨懨的應了一聲,眼神卻半點也沒分給底下的鶯鶯燕燕。
提到好友,高玉想起一個人,她向娘子郎君中看去,在他們低垂的額頭裡分辨了一圈,意外的沒見著謝七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