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包里拿出化妝鏡,看了一下額頭的傷痕,並不算嚴重。
便拿出一個創可貼,粘在傷處。
全程她都沒發出任何聲音,沉默得令人心疼。
趁著等紅燈的時候,司機回頭多看了她兩眼。
見她那身衣服也多了許多褶皺,肩膀和衣袖上也有污漬。
這司機也是個健談的,忍不住又問:「冒昧問一句,你這是摔倒了,還是和人打架了呀?」
他回想起剛剛去的那個地方,看著像是有錢有勢的,不由得腦補出很多欺凌弱小的劇情。
許溪心頭已有些麻木,語氣十分平靜地回答:「被人打的。」
「那得報警啊!」司機蹙眉:「就算對方是有錢人,也不能欺負人啊!」
許溪勾了勾唇,唇角泛著苦澀:「報警也只是把他關幾天教訓教訓,等放出來之後,他會再往死里打我的。」
許溪移開視線,看向路兩旁不斷遠去的高大樹木,聲音安靜又悲涼:
「誰讓他是我爸呢,我逃不掉啊。」
早些年,她確實報過警。
可警察來了之後,不過是教訓了徐大海幾句,警告之後就走了。
直到有一次打得狠了,許大海才被帶走,關進了看守所。
她以為這樣痛苦的日子終於要過去了。
沒想到幾天之後,許大海毫髮無損地回了宋宅。
一進門就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賤丫頭!還敢報警抓老子!害得老子在看守所都喝不了酒!」
隨後又是一頓毒打。
他狠狠地踹著許溪,邊打邊罵:「我可是宋老爺子的救命恩人!你以為就憑你一個臭丫頭,也能把我丟進大牢?你做夢!我告訴你,只要宋老爺子在世一天,我在這宋家就能橫著走!」
許溪這才知道原委。
怪不得以許大海這樣嗜酒如命、貪婪下作的僕人,能留在宋家安然無恙的過了這麼多年。
就連眼高於頂的宋太太,都不願過多與他作對。
原來他竟然救過宋老爺子。
那一天,許溪徹底心涼了。
她勢單力薄,無論如何也無法與宋老爺子抗衡,她只能認命。
司機聽完有些火大:「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啊!真是個渾蛋!」
許溪望著車窗外,彎了彎嘴角。
是啊,她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呢?
她也不知道啊……
計程車停在拳館門口,許溪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她下車時,司機塞給她一個紅彤彤的小蘋果。
許溪一怔,只見司機笑得憨厚:「女兒給我準備的愛心水果,分你一個。特別甜!」
許溪微笑著道謝,卻聽司機又說:「小姑娘,誰都會有不如意的時候,挺過去了,剩下的路就都會變甜的!」
許溪眼圈湧起些許熱意,點頭:「謝謝您。」
看著計程車遠去,許溪輕輕吸了一口氣,垂眸看著手中的紅蘋果,臉色露出淺淡的笑容。
是啊,那麼多艱難的日子,她都挺過去了。
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許溪整理好頭髮和衣服,拿著蘋果進了拳館。
她直接去更衣室換好衣裳,再出門時,除了額頭上那枚小小的創可貼,已經看不出半點之前狼狽的模樣。
說起來,她已經幾天沒來拳館了。
心裡積攢的壓力和怒氣已然到了一個臨界值。
再不發泄出來,恐怕會崩潰。
對著沙袋瘋狂輸出半小時,直到汗水淋漓,沉悶的打擊聲才戛然而止。
許溪喘息著停下來,正打算歇一會兒再繼續,忽聽身旁響起鼓掌聲。
她猛地轉頭,發現傅斯寒正懶散地倚靠在柱子上,唇角含笑地為她鼓掌。
他穿著運動套裝,但身上乾爽,應該是剛來。
「你怎麼在這兒?」許溪摘下拳擊手套走了過來,一顆豆大的汗珠兒恰好從清瘦的面頰滑落,沿著修長的脖頸一路向下,最後消失在領口邊緣。
傅斯寒眼皮輕輕一跳,迅速收回視線,心跳驀地加速了幾分。
「聽說你來了,過來瞧瞧。」他毫不掩飾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這一點倒是坦誠。
話音未落,他便瞧見了許溪額頭上的創可貼,輕輕蹙眉。
「受傷了?怎麼弄的?」
許溪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不小心撞到的。」
她可以對著陌生的計程車司機說出實情,卻不想對著熟人吐露心聲。
可能很多人都像她一樣,越是熟悉的人,越是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痛苦和掙扎。
她不想被同情。
傅斯寒輕輕抿唇,對她這理由持有懷疑態度。
不過他也知道,許溪看起來雖然柔柔弱弱的,可性子卻實在執拗。
她若不想說的,無論怎麼威逼利誘,她都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