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學放了學,夫子留下不少課業,文章詩詞,又是下了幾日雪,江知禮一直待在房中,寸步未行,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能夠出去透透氣,他當然不會錯過。
「二姐姐,我也想同去。」江知禮揉了揉眉心,苦著張臉,懊惱道:「這幾日日日夜夜都是夫子曰夫子曰,曰來曰去,我頭都疼。」
溫綺羅溫聲笑道:「近來可有好好溫習課業,若是未曾,那便不帶著你。」
本就是嚇唬他,倒是沒有想過不帶江知禮。
江知藍笑著點頭,看著江知禮臉上錯愕的神情,她捂著唇道:「是,這段日子還算刻苦。」
暫且定下遊學之事,溫綺羅深吸一口氣,想來路途遙遠,要準的東西不少。
溫綺羅用兩日去準備。
三日後,幾輛馬車相約而行,車上綁上不少的東西。
雪停,留有堆砌的殘雪。
溫綺羅闔著眼皮,靠在江知寂肩頭。
江知藍眼睜睜看著江知寂同溫綺羅上了同一輛馬車,江知禮還像個愣頭青,就這般冒失上前。她提著江知禮的衣領往另一輛馬車走。
「你拉我作甚?」江知禮還是想同溫綺羅乘坐同一輛馬車,不知道自家阿姐為何攔著。
未開竅的書呆子果然愚鈍,江知藍懶得同他掰扯,便徑直坐到馬車當中。
明明都已經同乘一輛馬車了,可不管是江知信還是江知禮,一個兩個,都看不穿。
暴雨如瀑,陰沉的天空一片冷凝,豆大的雨珠砸在人的臉上,像是冰珠。連下了數日的暴雨,原本的土壤早已經泥濘不堪。破舊茅草屋中的老嫗望著房內的雨,流幹了眼淚,她雙眼通紅,本等著來年好收成,誰知道天公不作美,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將一切希冀都碾碎。
莫說來年豐收,恐怕這場雨後,地里的秧苗都要被泡壞。
他們還要如何活下去。
城門外,到處可見流民流竄,城門緊閉,守城的官兵也於心不忍。
他們或許就有妻兒、老母也受災,天災橫禍,誰人又能夠獨善其身。
穿著破爛的乞兒蓬頭垢面,面上髒污被暴雨沖洗殆盡,露出一張蒼老荏弱的面龐,他雙手枯瘦如柴,角落中還瑟縮著一個不過三歲的小乞丐。
他顫顫巍巍挪動到城門前,被橫過來的長槍擋著去路。
「官爺行行好,禪兒還小,我一把老骨頭死不死無所謂,可禪兒要活。求官爺大發慈悲,行行好,放我們進去。便是當牛做馬,我們願意。」
悲慟的哭聲並未讓守城的官兵心軟,對方有些不耐煩地催促:「滾滾,小心我刀槍無眼。」
大雨下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失去了生機,仿佛行屍走肉一般,他們的雙眼中沒有任何光彩,家中本就少衣短食,全倚仗著土地里的那點東西,沒想到連最後的活路都沒有了。
暴雨之中的小乞丐臉色青白,就連哭聲都很虛弱。
「阿爺,我餓……禪兒餓……」
這種細弱的哭聲,還沒有暴雨的聲音大。被暴雨的聲音所侵蝕,誰都沒有聽到小乞丐的哭聲。在不斷的推搡之中,小乞丐被人踩在腳下,逐漸沒有了呼吸。
他的雙眼直勾勾盯著老乞丐的方向,小嘴微微張開。
眼中仍帶有些許渴望,興許是在等待阿爺能為他討來吃食。或許在想著何時才能回家,可是他們的房子被沖爛了。
他們永遠都回不去了。
「擠什麼……別擠。」
擁擠的流民像是發了瘋一樣,想要突出重圍,衝破防線,湧入城中。
他們的房子大多被雨水沖跑了,家裡的糧食也被泡到發爛。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渺茫,上天要絕了他們的生路,他們自然要為自己搏一下。
老乞丐回過頭,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小乞丐,撲了過去。
最先擠過去的流民,被兵卒的長槍刺破身體,倒在了地上。這仍沒有嚇退其他人,紛紛擁擠著想要進入城中。
畢竟城中有達官顯貴,他們的糧倉之中,充滿了吃不完用不盡的糧食。只要他們發發善心,稍微漏出來些,他們就能活下去。
因此每個人都卯足了勁想要進入城中。
守城的兵卒見事態難以控制,氣喘吁吁來到官府。
那知府正在上奏,執筆書寫災情。
「稟大人,外面那些流民……流民暴亂,眼瞧著要衝破城門,大人,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