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鐵匠雙目猩紅,壯碩的身形微微顫抖:「束脩呢,束脩如何?」
想來這種族學,束脩定然不便宜。
書生眯起眼睛,湊近了布告上念道:「一斛粟米,到溫家的飲品鋪子登記。」
一斛米,夠一家人的口糧了。但這個束脩,已經夠低了,若是一家人緊一緊,還是能夠省出來的。至於溫家的飲品鋪子,光是在蘭州城內就有幾家。
凡是經常往來城中之人,誰人不知。
城內人奔走相告,皆是喜上眉梢。
束脩是溫綺羅思慮了許久定下來的,如今夏軍和大夙仍然是水深火熱,族學能夠容納的人數有限,溫綺羅不能保證人人都能入族學,卻希望願意入族學之人,皆是誠心向學。
她雖假借溫家的名義,但實打實是為了江家之人。
和江知寂回到江府,曲徑通幽,驅散了二人身上的燥熱。
「既是江家族學,自然以江家人為主,你可要問問,可有人要入族學?」溫綺羅的目光落在庭院中的水面上,清水幽幽,幾叢睡蓮綻放得正艷,桃紅與淺黃交相輝映,在日暮的金輝之中,靜謐如仕女。
江知寂雖借了身份,對於江家人並不算熟稔。
溫綺羅駐足,腳下步伐一頓:「知禮有將才,又飽讀詩書,倒是適合。」
至於江知信,一個武夫,行事莽撞,自始至終,溫綺羅就未曾考慮過他。思來想去,江家的這幾個後生,還是江知禮最為合適。
四目相對,溫綺羅雙眉似蹙非蹙,思慮這些要事,暑氣蒸出的薄粉也隨金烏漸漸落去。金黃的蝴蝶停在睡蓮的花瓣上,又再次停落在溫綺羅的鬢髮間。
二人身影拉長拖曳,逐漸交融。
定下此時,待到了族學報名日,頭頂著酷熱的日頭,也難掩城內百姓的殷切。
排隊的人多,江知寂也被拉來坐下來,握著毛筆,在登記冊上寫下名字。
「宋三,三、三歲,這是束脩……還請笑納。」
江知寂翩翩文弱書生模樣,透著幾分清貴,這些百姓見到後難免會有些犯怵,人多了,膽子也逐漸大起來,自覺排了隊,倒是從未出現插隊的亂象。
到了正午,溫綺羅取來紫蘇飲子,置於江知寂桌旁。
墨筆黃紙,已經有一百餘人。
江家的族學自然是容納不了那麼多人,溫綺羅眸光微動,若是城內這些稚童都能入學,日後恐怕是一筆難以估量的力量。若她手中銀錢足夠,又何嘗不願。只她一人,實在是太有限了。
「嘗嘗。」溫綺羅目移到江知寂身上,這烈日,她實在是怕有人中暑,還特意命人去醫館請了郎中,若是有人在日頭下曝曬太久,便貼一劑膏藥,更是有人備著酸梅飲,時時刻刻都在候著。
冰涼驅散滿身暑氣,江知寂目光柔潤溫和地看向溫綺羅,藏著無窮無休的綿綿情意,只可意味,短暫的對視又立刻錯開視線。:
溫綺羅輕聲問道:「手腕疼嗎?」
一上午要挨個問,想來手腕酸疼。哪怕知道面前此人在裝病,她也望著這張幾分病氣的臉龐,也不由得生出來幾分情真意切的擔心來。
江知寂朝她微微頷首,語氣溫和坦然:「握筆久了實在是手腕酸乏,不知溫二娘子可否……」
他捉著溫綺羅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一吻,溫綺羅眼皮一顫,瞥向木門,此時大門閉著。
紫珠在院內小憩,只餘下二人在此。
蜻蜓點水的觸感帶來江知寂唇上柔軟的觸感,溫綺羅垂下眼帘,小扇般的烏濃睫毛顫了顫。
「如此,便不覺得勞累困頓。」
第141章 糕點鋪火爆中
蜻蜓點水的觸感轉瞬即逝,溫綺羅略一低眸,正對上江知寂含笑的雙眸。
溫綺羅抽出自己的手指,對著江知寂毫不示弱地笑了笑。對方病弱的臉頰掠過更深的笑意,蒼白的耳垂飄著薄紅。
用罷午食,下午的人倒是比上午要少上許多。
溫綺羅只在店中待了半晌,待日頭沒那麼曝曬便到脂粉鋪子監工。如今城內比不得京城繁榮,連年戰事,閒賦在家的人實在太多,招工的告示剛一張貼,就招來不少身強力壯的短工。
至於工錢,皆是一日三十文,管一餐,外人只知道招工的女郎當是個世家女,身份不凡,無人敢造次。
幹活的短工都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活計,大汗淋漓,無比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