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府大堂里,火燭明照,映得那幾名匪商灰頭土臉,身上涕汗交雜,狼狽之狀一覽無餘。溫綺羅靜靜坐於主位,容色冷峻如霜,美目微斂,在燈影搖曳之下更顯端肅。
匪商們再不敢抬頭,只恨不得將整個人埋入地底,從此消失無蹤。
等待衙役到來的間隙,她認真環顧這些臉色青白的匪商,將恩怨仇怨盡數拋諸腦後,「黑市在哪兒,何時開,誰是做主的人?若你們將知道的,全然告知,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半晌,他們僅是面色如土,言語磕磕絆絆,似乎遺失了勇氣。
然而,一道利刃的寒芒陡然划過,江知寂冷沉的聲音隨之而至:「大聲些。我不介意刀落割喉,再為你尋個轉世歸途。」
匪商之一見狀,神情破碎如降,急急道:「我說,我說!那黑市…是個夏人開的,諢名十一娘,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生意做得遍布九州。她能跋扈非常,也是上面有人護著,才敢掙這戰爭財。」
江知寂與溫綺羅對望一眼,心中俱是一震,果然暗流涌動。
他倚立在側,負手而立,薄唇抿成銳利的一線,一雙深邃眸子暗沉如寒潭,他輕叩案幾,「上面人?夏人?還是夙人?何時開市?那黑市究竟如何運作,你們盡數講清楚,若有絲毫隱瞞,後果不必我贅述。」
匪首顫聲開口:「小的們不敢隱瞞,那黑市確是兩國通商的暗道,開市之日只在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其中的規矩森嚴,旁人若謀私利,必會被『十一娘』親自處置……要說這娘子年紀不大,卻心狠手辣,專以威刑肅市,她的名號在這一片無人不知,無人不懼。」
溫綺羅眉峰微蹙,暗暗思量,十一娘的威嚴恐非黑市生意而已,縱使尋常販賣特產的買賣如何需要領導者,也不至於以此令天下聞者心驚。
她逐步追問,卻未語帶鋒:「我問你,此十一娘來自何方,所居之地如何?身側可有結黨?」
那匪首面青唇白,猶疑良久,才顫巍巍答道:「十一娘乃夏人,據聞她出身與興慶一帶,與一些散商、流賊有些勾連,以此盤踞黑市。她許多生計倒是與情報相關,連大夙京城之事,她那兒似乎也能得知。小的也是聽來的,不敢多做揣測。」
聞言,溫綺羅眼底掠過冷厲。「盛京關乎國本,若此話為真,便不是區區黑市生意可輕視了。」她低沉聲線中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江知寂微眯雙眼,幾絲冷光薄薄游散,「若真是大夏細作,那這幕後之人,倒是野心昭昭之輩。這般隱秘行事,不像那位太后的手筆。」
明溪亭聽得目瞪口呆,不自覺拔高嗓音:「那還等什麼!師父,我們直接殺上黑市,為大夙除害吧!」
第115章 茶園入股
溫綺羅頗有些頭痛,雖體貼明溪亭血氣方剛,但見他這時局不分的急躁模樣,終還是規誡出聲,「凡事急不得,未查耳聞之虛實,就貿然行動,只會教敵人寒蟬驚覺,令後續之事難以收拾。」
明溪亭一愣,默默低頭,心裡雖有些不甘,卻再難駁其話語。
趙十三從溫府外廳走入,低聲匯報,「衙役已到,只是此事甚是隱秘,衙役們尚未知黑市一事。二娘子只怕還得低調處理。」
溫綺羅頷首,「將人轉交給他們吧。」
趙十三便帶了人匆匆離去,對衙役們又以言明細,令匪商伏首不敢違抗,便由眾人押上牢車。
她話還未說盡,江知寂突然開口,「尋到十一娘的下落,我親自去會會她。我倒想看看,她是如何將觸手伸到蘭州的。」
溫綺羅本想拒絕,可在對上他目光的剎那,竟有些不忍拒絕。那眸底似藏裹著千山萬水的複雜情緒,既無波瀾卻如深海,叫人難以掠出。
兩人對視良久,竟都未再發一語。
明溪亭立在旁側耳尖微動,忍不住插話道:「師父,此事如此危險,你須要以保重自身為要,未必要勞師動眾……」
溫綺羅長嘆一聲:「想不到,時日久矣,這些情報勢力已是盤根錯節。對溫家軍前線制敵,百害而無一利。」
她目光中透出堅定,看向江知寂,「恐還須再勞你出手。」
江知寂望著她,眸色深邃如海,輕笑道:「為你自是所願。」言語間,似有情愫流轉,化不去的牽念在二人間細細織成。
明溪亭不甘落於人後,大聲叫著:「師傅,無論如何,徒兒也要隨您同去!」
江知寂垂眸思忖片刻,提議道:「既然如此,我先讓人查一查十一娘的底細,這般隱藏在暗處,與我們固然不利,不如先試探其本相再圖後計。」他的話語如清風拂面,自有幾分豁然開朗,化去方才的凝重。
溫綺羅心念一轉,便道:「若能如此,自是極好。」又轉身對明溪亭說:「不若,趁此機會,我們走一趟西嶺茶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