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想將那些亂緒逼出心口,可越是想壓下心潮,胸腔內反倒越發如鼓點亂撞。
似隱忍又似哽咽,一股說不出的酸澀染滿了喉嚨。
溫綺羅不知為什麼恍惚間有一股聲音從心底傳來,仿佛想為他找藉口,又仿佛自己懶得去仔細追究那些藉口。
房中靜寂得能聽見窗紙因風微動的聲音,溫綺羅猛地起身走至窗前。
風朗雲舒,抬眼望去,午時映得庭院幽寂,而江知寂那高瘦挺拔的身影正一言不發地立在外院,靜默像一抹墨色溢了輪廓。
溫綺羅呼吸一窒,下意識推開了窗。窗扇乍啟,熟悉的清冷雪松香伴著夜風鑽入鼻間,可再抬眼,江知寂竟已轉身離去,身形漸行漸遠,沒入門庭的晦暗裡。
溫綺羅原本緊攥窗欞的手驀然鬆開,風聲叩過心田,徒留一種說不出的悵然。她微微咬住嘴唇,臉上的神情竟透著一絲旁人難以窺破的惆悵。
她大抵不會知道,在迴廊盡頭,江知寂扶著廊柱,袖口下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青筋隱隱暴起。
他沒讓懷中玉佩墜落地面,然而玉佩之上輕輕一抹淺痕,卻承載了所有的意難平。
「當是天意如此。」他自言般低嘆,然而語氣如刀鋒寒意,隱含痛楚,漸被寒風拖遠得模糊。
在溫綺羅怔怔立在窗前時,庭院之中的一聲輕響喚回了她的神思。
那聲音極細,卻並不掩藏,就像什麼人刻意做出的動作。
她轉過身,正對上匆匆推門而入的紫筠。
紫筠的眉頭擰得很緊,目光中帶著幾分不安,似是因顧忌而吞吐徘徊。
溫綺羅只覺胸中有一堆亂麻,此時哪裡容得下旁事,「發生了何事?」
紫筠尚未來得及答話,身後一陣略顯輕促的腳步聲便已傳來,那是清音特有的行止節奏,毫不拖沓。
他低沉的嗓音在門邊響起:「你且放心,我自與女郎說。」
紫筠忙向旁側讓開,臨退出房時,還不忘對清音使了個眼色,眉梢間分明寫著幾分擔憂。
清音冷靜掃過,終是頷首示意。
第55章 戰火蔓延
再抬眸時,他目光正正落在溫綺羅身上,只見他先欠了欠身,低聲道:「女郎,今日礦上之事已進展過半,還有些許瑣碎之務還需女郎定奪。」
溫綺羅拿眼端詳他,見他衣袍一如往常整潔可靠,神情間卻添了幾分難辨的凝重。
她此時怒氣已去大半,只余些無從化開的亂緒在胸中翻滾,遂淡淡應聲道:「你且細說。」
清音走上兩步,在她身前三尺外立定,顯然規矩拿捏得一絲不苟。他先將背後帶來的捲軸展現出來,細細稟道:「硝石礦的工料徵集已至尾聲,按較早幾日的安排,小人試著分撥了部分去臨近的州府,也順便將馬幫涉貨作了排布。只是本輪發貨之後,餘下的日子恐需一些監管……」
溫綺羅本是聽得漫不經心,半聲未與。
可不知怎的,她聽見「馬幫」的字眼,腦海中竟浮起江知寂那低語未盡的「苦衷」。她心中悸動,眉間憂色不自覺顯露,復又迅速按平。
她面色如常,問道:「其他州府的貨物安排妥當不妥當,可有人來探過深淺?」
清音見她終於發問,一時鬆了一口氣,卻又不敢懈怠,「多是行商之人雜聚,我也已遣人周全布采,確保低調行至入京。」
溫綺羅輕輕點頭,目光卻落到他手上的捲軸。她慢慢踱了兩步,似無意道:「明日我與你同去,這些安排,我總需親眼過一過,才可安心罷。」
清音有些怔忡,沒料到她有此提議,心底卻悄然泛起一絲雀躍。
他掩飾得極好,只以平穩語氣回道:「女郎願親自前去,自是再好不過。風大路遠,今日我就讓車夫備下候著。」
溫綺羅目光淡淡地應向他,微微頷首,算作默許。
不過寥寥幾句,清音卻已察覺到幾分異樣。
自從他步入室中,溫綺羅的神情便似籠罩著一層薄霧,她雖如往常一般威儀,但那回眸間隱隱透出的落寞,似一道輕不可觸的裂紋划過,一時竟讓空氣都染了寒意。
「女郎臉色似有些倦,我且命人備些安神湯,稍事歇息?」清音低聲試探道,他眼中有著溫色,但語氣中分外拿捏分寸,既不逾矩,也似帶著些發自肺腑的關切。
溫綺羅搖了搖頭,言辭間依舊波瀾不驚:「無事。方才不過偶起的涼意而已,作不得擾。」
清音雖沒再多問,但卻將她垂於身旁攥緊的那隻手悄悄記在了心中。長久伺候於她身畔,他素知溫綺羅處事果斷,甚少容許情緒隨意展露,更別提眼下這般叫人察覺出的掙扎和疏離。
清音離去後,溫綺羅合上窗扇,將室中的冷風盡數隔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