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會一路從綏雲山出發,中間經過黑風寨和桃源城,她們會笑著聊起當年的初見,聊那時候的人和事,聊當時的偏見與防備,想來那時南靈的風一定會異常溫柔。
荒原裸露的焦褐色地面很快被水漬暈濕,再沒有比清醒的假設更殘忍的事。林南音心裡在做著無數種陳晚池活下來的可能,可她又無比清醒的知道,陳晚池和她過去遇到的很多人一樣被留在時間的長河裡,再不會回到她的身邊。
稍微這樣一想,林南音就滿心酸澀,很快這股酸澀全化為無盡的憤怒。
手撐著火精劍,她一點點站了起來,然後問向虛空,「魔脈要怎麼樣才能徹底消失?」摯友不能白死,她總得讓魔脈付出代價,哪怕她為此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從來都有求必應的青葉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在聽。如果你不給我答案,我就自己找辦法。找不到辦法我就自毀。」林南音知道自己很渺小,渺小到不會有人將她當一回事,甚至她的威脅半分力度都沒,「我活不了,始樹也別想活,你這麼長時間在我身上的投入也都前功盡棄。」人一旦連死都不怕,渾身便只剩不顧一切也要達成目的的蠻力。
「唉,」虛空中青葉發出一聲嘆息,「他們都想讓你活。稚青送了你她的遺物,你那小相好給你鋪好了活路,就連你的好友也都在臨死前贈予了你最寶貝的東西。魔脈為什麼難殺,因為它匍匐萬載已具神格,天上地下它是唯一能化凡飛升的靈物。你沒發現嗎,你的丹田裡有你好友為你偷取的神格。魔脈一旦隕落,最有機會飛升的人便是你。就算是這樣,你也要和魔脈拼個你死我活?」
若是青葉不說,林南音還真沒發現這點。她內視丹田,果真見她元嬰的手裡不知何時抱著一縷金燦燦的光點。
也是在這一刻,林南音明白了陳晚池最後的那句『我會托著你走』的什麼意思。
「前輩為什麼要救始樹?」林南音手撫心口,「以前輩的修為和天賦,無牽無掛那不是自在逍遙。為何前輩要一直為復活始樹而奔走?不過是和我一樣都覺得有些情誼值得我們為之拋卻性命。這個神格聽前輩的意思似乎很有用,如今這已是我的東西,我能否用它來對付魔脈?」
「你想讓魔脈徹底消失?」青葉問,「你現在還做不到。」不等林南音問為什麼,青葉已經又道,「你體內的始樹尚不完整。還差最後一點。」
還差最後一點。
林南音剎那間就知道的原因。
真靈。
「有沒有其他的辦法補齊?」林南音問,「或者就這樣用行不行。不行我再讓始樹也去吞噬魔脈,總會有其他的辦法對不對。」
青葉回應以沉默。
荒原上的風自虛空中吹來,林南音靜默許久,她拿起來火精劍,準備去找真靈。
不過她才走兩步,衣角就被什麼東西拉住。早在血祭指針開始前就一直不見蹤跡的真靈從她腳下的泥土中鑽出,它拉住林南音的衣服,眼神寒涼,表情似笑非笑:「你要殺我?」
林南音不答。
真靈再逼近一步,「師祖,您真的要殺了我嗎?」
林南音這才抬眸正視它,「你是靈植,靈體還在。我有神農木可供你棲息,再過幾千年你依舊可以從頭再來。」
「哈,」真靈冷笑,「我要重來做什麼。你想要我的肉身,可以,但我的條件是你也讓我奪舍。只要你答應,我體內的東西就立馬是你的,我絕無二話。」
林南音沒半點猶豫,「好。」她本就拋卻了一切,命都可以失去,肉身又算得了什麼,「我答應你。」
她的痛快反而讓真靈神色變了又變,然後它當真就調動神識進入了林南音的識海。
林南音沒有半絲掙扎。
真靈眸中戾色翻滾,它突然就撤回了神識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接著下一瞬林南音就看到它直奔遠方的魔胎戰場。
林南音一直都知道真靈修為不錯,可具體怎麼個不錯法她還不是很清楚。而現在她見識到了。真靈遠比她所認為的還要強。近乎被陣線封鎖的戰場,真靈竟然能尋到其中的空隙進入其中,看來哪怕它煉化了仙屍,它天賦中的無視陣法防禦的特性還在。
真靈突然鑽進魔胎戰場,緊接著它又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嘴巴大張身體化出原型一口將距離它最近的魔胎碎片給吞噬進了肚子。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真靈前腳才出陣線範圍,後腳鋪天蓋地的始樹觸鬚就將真靈給緊緊裹了個通透。
「我算是看出來了,我們這的所有人都會死,就和當初的長生宗一個樣。」真靈的聲音遠遠傳來,「早死晚死都是死,我現在吃了所有人都懼怕的魔胎也算夠了本。」
「誰要重頭再來,重頭再來的我還會是現在的我嗎?容潮光那老頭忒噁心人,臨死前還給我塞那麼多吃的,害的我欠他一堆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