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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不語,而是抬手摘下面紗。

聰明人之間對起話來如棋逢對手那般酣暢,只需一個眼神便心領神會。

秦似愁不再扮她的瘋,歲歲亦沒必要遮掩自己的身份。

見歲歲此舉,秦似愁眼底笑意更甚,她抬目尋向歲歲眼底,依稀生出幾分惋惜,這麼多年,這孩子眸中灼光竟漸漸黯了下去,到底是深宮磨人心性。

秦似愁繼續道:「一年前,你使了一出金蟬脫殼,可如今你回到這宮裡再想出去便難了,不過本宮能幫你。」

福寧殿。

晏子疏將踏出殿,江休言便來請見平華帝,徐自辛走到裡頭通川一聲,平華帝招招手,示意讓他進來。

殿中燃著檀香,平華帝跟前的几案上擺著一本經文。

江休言走進來,問道:「陛下信佛?」

平華帝瞥了他一眼,爾後緩緩將經文合上,道:「於大鄢而言,朕便是佛。」

他這話,不單單是在彰顯一國之君的威儀,而是明了江休言此刻來殿的目的,靖國日益強盛,如今想欺到大鄢頭上來,只要他為君一日,便不會讓這樣的局面出現。

香爐中升起縷縷青煙,如紗般橫亘在江休言與平華帝之間。

江休言挑明了話頭道:「陛下,十年前大鄢收我靖國三座城池,如今是不是該還了?」

平華帝:「這便是江久山使你來大鄢的目的?」

江久山指的便是靖國的建興帝,當年鄢靖還是兄弟之邦,然此去經年,早已物是人非。

江休言:「這是父皇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他眉頭冷硬,眸底野風喧囂著,似要把眼前渾人視線的青煙吹散。

平華帝蹙了蹙眉,只當他是少年心性,笑著說:「你不妨說說你的意思。」

「陛下,君王之間爭的是一山一水,可百姓之間爭的是一湯一飯,當年陛下掠地奪城時,踩過的屍骨堆積如山,而今你我兩國之間若再要以城池為爭,苦的依舊是百姓。」

「我明白陛下當初將我放在沈夫子身邊的因由,陛下要滅我心性,可我卻看到了眾生皆苦。」

「陛下說自己是大鄢的佛,那陛下何妨不像佛一般斂目朝下看看,這世間,真的太平麼?」

「仁者莫大於愛人,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可我想問陛下一句,如今的天道當得上這個『公』字麼,有人生來便是奴籍,有人生來錦衣玉食,有人食不果腹,有人夜夜笙歌。賀姝與廉江之死,便是最好的證明。」(注)

「當年我問過夫子一句話,如今我也想把這話問與陛下:人命也分貴賤麼?」

「砰」的一聲,平華帝重重拍響桌案,几案上的經文從案上滾落,書頁翻卷著,最後躺在地磚上時,書頁停格在某一頁,上頭寫著:道其不行矣夫。(注)

殿中內侍齊齊跪地,「陛下息怒。」

平華帝注視著書頁上的那行字,眸中震怒與疲憊交錯,他徒然躬身親自撿起撒落在地上的書卷,拍了拍此間灰塵,道:「朕乏了,你且下去罷。」

……

晏子疏回到宮舍時未見到歲歲,周稽不知從哪扒拉來一隻雞腿,邊啃著邊從門外進來,道:「俺一早覺得餓就想出去找點吃的,回來的時候就沒看見歲歲殿下了,俺還以為她去玩不帶俺呢。」

晏子疏眉一蹙,拎起行囊便往外頭走去。

迎頭走來一個提著食盒的婢女,宮道寬敞卻偏偏與晏子疏撞上,她手裡頭的食盒打落在地,散了滿盒的膳食出來。

晏子疏連連躬身去幫婢女拾起地上膳食,那婢女口中一邊說著「多謝先生,多謝先生」,一邊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晏子疏,爾後匆匆收起食盒離去。

周稽跟了上來,問:「先生,那婢女塞了個啥玩意兒給你?」

晏子疏朝四周望了望,見無人才警惕打開手中紙條,頂端寫著「冷宮」二字,下端畫有從宮舍通往冷宮的路線。

男子不能入後宮,因此紙條上畫著的這條路線彎折,繞了不少小徑,為免被人發現。

兩人照著圖中線路匆匆趕赴冷宮。

歲歲與秦似愁已在宮門前等候多時,見到晏子疏與周稽走來,領著二人往冷宮中正殿行去。

幾人跟著秦似愁來到香台之後,但見秦似愁抬手推動佛像,至佛像面朝門口時,香台後的牆壁上陡然現出一條甬道來。

幾人見之一驚,想不到這淒冷深宮中竟藏了這樣一條暗道。

秦似愁笑道:「這條道我命人花了幾年才修成,冷宮清寂,不時到宮外去解解悶才不致此生無趣。」

言罷,秦似愁從香台上取過一盞燭燈,道:「跟我來吧。」

甬道幽暗,歲歲與晏子疏、周稽走在後頭,森森寒意裹挾著周身。=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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