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水,他便徹底驚慌了,11月的湖水冰涼,將他的理智全部擊碎,僅會的狗爬式游泳姿勢也都忘記,雙手亂抓,想找到一些能救命的東西。
湖邊有人叫喊著,往水裡扔浮木,但羅勝利在水中起伏,聽不清他們的聲音,也看不到他們扔來的東西。
他越掙扎,離湖邊越遠,路人也都無計可施了。
羅勝利嗆了不少水,眼前都開始發昏,就在他極絕望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極大的墜水聲,之後他便被一隻有力的手拉住了。
那個人成了羅勝利的全部希望。
他竭盡全力地拉住那個人,將自己的重量全部攀附在他身上。
他壓著那個人,浮出了水面。
羅勝利現在已經呼吸到了空氣,神志清醒了一些,但他仍然害怕。因此在聽到那人說:「別慌,我救你上去,你別拽我,我沒辦法游泳了」的時候,羅勝利仍然不敢鬆手,雙手都緊緊抓住那人的胳膊。
那個人在羅勝利的束縛下,動作不自由,被按到了水下,嗆了好幾口水。
他們兩個沉沉浮浮,之後的記憶太過混亂,羅勝利只記得自己將那個人壓在下方,但那個人仍在努力游泳,帶著他向岸邊游去。
後來,羅勝利抓住了路人伸來的長長樹枝,終於得救了。
他上岸之後,下意識往湖裡看去,發現那個去救自己的人似乎狀態不好,路人都喊著:「救人,出血了,救人啊!」
「救護車啊!救護車來了嗎!」
「好多血,醒不過來……不會死了吧……」
羅勝利有些害怕了,他怕那個人死了,那麼他是不是要擔一部分責任?
或者那個人沒死的話,那麼自己在湖裡拼命踩壓的行為,是不是會被大家知道?
趁場面亂著,羅勝利悄悄離開了。
走了一段距離後,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大家都圍在救他那人周圍,這就更不需要他了。:
畢竟,他又不是醫生,也不會救人。他毅然回了家,心裡更加心安理得。
之後的事情,他沒敢去打聽過,但報紙上都登了,大家都在討論,他也就知道了。
但知道了,他就更不敢承認了。
鄰居也談論這事:「小伙子真可憐,哎呀,孤兒寡母的,命不好啊。」
「是啊,那個被救的真不是個人!」
「小伙子不錯,就是命不好,救了個什麼狗玩意。」
羅勝利安靜地聽著,這種情況,他怎麼敢承認呢?
承認了,豈不是承認了自己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了!更何況,聽說在醫院得花不少錢,那些錢難不成也要自己出一部分嗎?
他可沒什麼錢,銀行卡的錢是用來娶媳婦買房子的。
他心裡有些煎熬,又有些慶幸。
煎熬的是怕自己被發現,對報紙上說的盆子的病情,他倒沒有特別在意。
慶幸的是盆子就是個工人,不是什麼有權有勢的,家裡也沒有餘力來找他,不會給他找麻煩。
若說句心裡話,他倒是想讓盆子死了算了,活著還花錢,說不定以後還會認出他來,死了兩邊都清淨了。
他自認為並不是個薄情寡義的小人,若是盆子死了,羅勝利倒是很願意逢年過節給他燒點紙的。
但現在,他那雙詭異的腳,帶著他走到了凌湖邊。
要死的變成他了,羅勝利忽然就很願意承認自己的過錯了。
他嗓子發不出聲音來,只鼻子裡發出激烈的「呼呼」聲,他想說「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當時就跑掉。」
他還想說「我願意承認我是被盆子救了的那個人!」
他甚至願意拿錢出來了。
但他的腳並不顧及他的想法,只自顧自向凌湖走去。
羅勝利心中湧起了比落水那日更加濃烈的恐懼,盆子是不是死了?他害怕到幾乎昏厥,是不是盆子來索命了?
我願意承認了啊,不要再往前走了啊!
前面就是水,會死啊!我不要過去!
但他仍然一步步走近了湖邊,腳底已經沾染上了濕氣,他感受到了來自深夜凌湖的寒意。
在濃烈的絕望中,他看到了不遠處的橋面上有三個人影,一個大人,還有兩個孩子。
那是地府的陰差嗎?
還是來索命的盆子和其他的冤魂?
一號現在得意極了,他控制著羅勝利到了湖邊,現在,一號看向了胖花和土崽。
胖花盯著那個人:「那個人好像是那天落水的人!」
她視力好,看得仔細,對那天印象深刻。
「對,」一號說:「那天他跑了。」
與此同時,一號控制著羅勝利,向前踏出了最後一步,羅勝利終於墜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