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進頓時有些尷尬。
孫宜解圍道:「恆哥兒年紀小,還認生呢。馬上便要開席,炎哥兒去坐著吧。」
謝進與謝璋同坐一桌。
謝進的目光總忍不住朝謝璋投去。
謝璋第一時間便敏銳察覺,每次謝進看過來,他便直視回去。
那雙眼又大又黑,倒像是在瞪人。
謝進心想,姐姐的孩子怎是這樣的個性?
而謝璋心裡則想,這人怎總是看我?
不過,也不知為什麼,謝璋第一眼見這十五叔,便沒什麼好感。
謝璋還聽見,謝進喚身旁的女子「娘」。
因就坐在對面,看得真切,那人吃東西時嘴角沾了污漬,身旁的女子便會溫柔又細心地伸手為他擦拭。
謝璋平時一直都有觀察別人的習慣,這裡的人,像他個子那麼高的,早就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接下來,謝璋又看見那個女人了。
容楣突然闖進來,掐住了謝璋對面女人的脖子。
剎那間,尖叫聲此起彼伏,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謝璋倒沒被嚇到,可身後的伯祖母卻嚇得不輕,手顫抖著,還輕輕拍著他安撫:「恆哥兒不怕,不怕。」
混亂平息後,謝璋在謝二爺的院子裡呆了會兒,丫鬟便來接他回去。
這次來的,是喜兒。
喜兒伸出手來抱他。
謝璋轉頭看孫宜,說了一句:「不回去,
伯祖母。」
喜兒驚得瞪大了眼睛,她頭一回聽見謝璋開口說話,表情都崩了。
孫宜拍著謝璋的背:「好好,恆哥兒不回去。」又看向喜兒,吩咐道:「恆哥兒今日受了驚嚇,今晚便先住在我這兒,你回去告訴令萱。」
喜兒愣愣地看了眼謝璋,才回過神來,「是。」
跑回去復命。
惠寧院得了消息。
宋嬤嬤驚道:「他不是痴傻嗎?你當真聽見那小孩說話了?」
喜兒忙不迭點頭:「千真萬確!恆哥兒只說了句『不回去,伯祖母』,那一字一句,清晰利落,奴婢瞧著,比尋常二三歲的孩童說得還好呢!」
呂令萱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聲,怒聲道:「我就知道那小娃娃不簡單!如今想來,那一雙眼睛,精得很!那柳氏生出這般有心計的孩兒,竟在我這兒裝瘋賣傻!」
宋嬤嬤道:「真是養出個白眼狼!咱們好吃好喝地養著這小娃娃,他卻如此沒良心!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咱們這兒受了委屈!倒讓夫人落得個不是,也不知二夫人會如何看待夫人。」
呂令萱面色陰沉,冷冷道:「既然他不願留在我這兒,我又何必強求?過幾日,我親自去與二夫人說。他們若喜歡,便讓他們養去!我可不想落得兩頭不討好!」
宋嬤嬤:「這……夫人三思啊!」
呂令萱:「嬤嬤,不必再勸!這小娃娃,咱們院裡,是留不得了!」
幾日後。
呂令萱去找了孫宜。
掌燈時分。
孫宜對謝二爺說道:「今日,我正打算派人將恆哥兒送回去,侄媳婦便找來了。夫君,你猜猜,侄媳婦對我說了什麼?」
謝二爺略一思索,道:「莫不是要將恆哥兒推給咱們?」
孫宜點頭道:「夫君真是料事如神……我實在想不到,侄媳婦竟會主動提出來。」
謝二爺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雖說議論婦人有違君子之道,但夫妻二人在這私密之處,說說倒也無妨。
「侄兒如此出眾,卻娶了這般婦人,實在可惜……」
謝二爺又嘆道:「若那柳氏出身稍高些……」
孫宜接口道:「那柳氏倒也本分,若是像三弟那位……咱們府上,可真就不得安寧了!」
謝二爺想起歲除宴那日,是一肚子火。
他這兩個弟弟,就沒一個讓他省心的。
怎麼一個個都被婦人左右,如此糊塗!實在是不成體統!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他忍不住道:「三弟怎能與侄兒相比?侄兒豈是他那般拎不清的?任由一女子這般胡來?如今若傳揚出去,我謝家的顏面可就丟盡了!」
孫宜道:「這回三弟總算狠下心來了。」
謝二爺道:「再不狠下心,我看他這官也別做了!早晚有一天,要給我們家惹出大禍來!」
過了一會,謝二爺情緒稍緩:「恆哥兒,你讓人收拾出一間屋子,好生照料著。」
孫宜笑道:「恆哥兒,實在是聰慧過人!我這幾日教他識字,他看一遍便能記住。讀一篇詩文,便能即刻背誦出來呢!」
孫宜原來不懂。
為何自家夫君如此喜愛侄兒。
府中規矩,幼童六歲前由母親教養,六歲後便要開蒙讀書。夫君擔起教養謝漼之責時,他已七歲,孫宜便不用插手,與謝漼的關係也只是尋常。
如今親自照料謝璋,才知曉,教養一個天賦異稟的孩童,是這般令人欣喜的事!
「當真如夫君所說,咱們府中莫非要再出一個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