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件事的決定權還是在扎文。
費爾南也沉眉看向他。
雨勢越來越大了,不過片刻幾人渾身已被淋濕。
沉默了片刻,扎文開口了:「……哈達爾說的沒錯,我們沒必要為了一個人乾耗在這兒。」
費爾南沒想到一向最為熱情活潑的扎文能露出這種表情把話說得如此冷血,之前追著他們說要交朋友的,難道不是他嗎?
於是他冷笑一聲:「所以你們就只是等著,一點找人的覺悟都沒有是嗎?」
「有這個等待和抱怨的時間,人早就被找回來了!」
水珠順著發梢在臉頰上蜿蜒成流,費爾南抬手粗暴地抹了把臉,他掃了眼一行面色冷漠的人,揚聲道:「行,你們都滾回去想想怎麼跟士兵長交代拋棄同伴的吧,我自己去找!」
說完,他轉身便重新一頭扎進了雨幕之中。
芙麗婭感受到了身下馬匹的疲憊與不適,被雨水沖刷的土路變得泥濘坎坷,寸步難行。
她一邊安撫著戰馬,一邊觀察路況。
——「你逃什麼呢?」
——「芙麗婭,你說過你愛我的。」
——「愛我為什麼要逃呢?」
——「為什麼要騙我?」
——「為什麼要拋棄我?」
男人的質問聲卻如鬼魅般從蒸騰的霧氣里、從歪斜的枯樹後、從每一處潮濕的陰影中鑽出,將她重重圍困——
方向,她已經失去了對方向的判斷能力。
甚至連聲音出現的方位都難以判斷。
該往哪裡逃?
哪裡都逃不掉……
芙麗婭終於認清現實,每一處看似生路的岔道,都是通往絕境的陷阱,她徹底落入了獵人精心編織的羅網。
死路、死路、全是死路!
身後驀地響起聲音,幾乎貼著她的耳朵——
「停下吧,前面就是沼澤地。」
芙麗婭頭皮一緊,更加用力地攥緊韁繩。
亞瑟蘭冷冷凝視著芙麗婭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固執不聽勸。
很快他的這句話便被印證了,轉眼間,雨勢愈發濃稠,能見度被壓縮到極致,視野所及之處只有大片大片的沼澤。
手中韁繩猛然勒緊已是來不及,芙麗婭只能堪堪調轉方向,濕滑的韁繩卻從指尖突然脫落、慣性將她狠狠甩出馬鞍。
泥漿嗆進鼻子裡,芙麗婭本能地劇烈咳嗽起來,身體已經開始漸漸往下沒……
情況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亞瑟蘭的黑馬剎在岸邊。
芙麗婭呸出一口泥漿,倔強地瞪著他:「就算死,我也絕對、絕對不會和你回去的。」
亞瑟蘭皺了皺眉,他說:「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偏執地看著她:
「只要——」
「你再說一遍,你愛我。」
青年緩緩蹲下身,伸手探向泥潭中搖搖欲墜的人。
這對陷入絕境的人來說,一句誓言換一條生路,無疑是一場絕對公平的交易。
可芙麗卻婭冷笑一聲,撐起身體反而故意往沼澤深處又陷了幾分,渾濁的泥水瞬間漫過腰間:「做夢。」
看到她的動作,亞瑟蘭眉峰狠狠擰起。
一股尖銳的酸痛直逼心臟,憤怒、悲哀,紛雜的情緒將他的理智幾乎吞沒。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句她曾在他耳邊低喃過的誓言,哪怕明知是謊,也足以慰藉這段時間他經受過的煎熬、痛苦,以及心底漫長的執念。
可她不願說。
實際上就算她不說,他也會把她救起來。
可她偏偏選擇了用死亡證明她的決絕。
亞瑟蘭死死盯著她。
無聲的對峙中,他咬得發酸的齒根微微放鬆:
「你又贏了,芙麗婭。」
偏偏,這個惡毒的小騙子最懂拿捏他的軟肋。
她明知道他在意她而絕對不可能見死不救,因此才敢用生命做籌碼,賭他一定會低頭。
潮濕的霧氣模糊了視線,他卻看得清芙麗婭眼中得逞的冷光。
相反,他卻一點也恨不起來。
他簡直愛得發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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