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沒有被藤蔓纏住,一切無恙,純粹是馬匹本身來自動物的直覺預警。
找到休息的地方,芙麗婭把馬匹拴在一旁,自己則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倚靠著粗糙的樹樁緩緩坐下。
她從腰間解下水囊,拔開塞子,仰頭喝了幾口水,清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讓她燥熱的身體稍感舒緩。
這一刻,芙麗婭忽然覺得,麻布衣里沁出的帶著淡淡咸意的汗味、竟比從前抹在絲綢裙上的香水更讓人安心踏實。
她闔上眼皮,靜靜感受了一會兒。
視覺感官慢慢減弱掉存在感,聽覺就變得異常靈敏——
微風拂過樹梢,枝葉間輕盈的沙沙聲。
遠處溪水流過石頭,潺潺的水響。
甚至是藏在草叢裡昆蟲極細的振翅聲。
馬匹在身旁啃食青草的咀嚼……
都能被她全然感知。
隱隱的,
一道微弱卻又異常清晰的馬蹄聲、瞬間撕裂了這份和諧。
那聲音極輕,甚至不緊不慢,卻又帶著一種壓迫感,由遠及近地、每一聲都踏在芙麗婭的心跳上。
又是費爾南嗎?
是費爾南又回來捉弄她嗎?
她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芙麗婭猛地睜開眼,尋著聲音的來源扭頭看去——
不遠處,微微晃動的樹影間,黑馬一點點露出它健壯而壓迫的體型。
寬闊的脊背,隆起的肌肉,油亮的皮毛泛著幽幽光澤……
那種馬顯然不是軍營里為士兵配備的戰馬。
那麼,是誰?
直到,芙麗婭聽見馬背上傳來青年冷而慢的語調——
「好久不見。」
男人高
駿的身形與黑馬體魄氣質相當。
黑色兜帽下,青年漂亮的金髮被風撩起,帶著冰冷笑意的聲音震在她耳膜:「我的愛人。」
第50章 你又贏了偏偏這個惡毒的小騙子最懂拿……
喉間氣息驟然凝滯,芙麗婭的指尖幾乎本能地纏住冰涼的馬韁。
但她此刻雙腿發軟,所有思緒都在這一瞬間被恐懼絞成碎片,只能在他一步步的逼近之下跌跌撞撞翻身上馬。
逃——!
似乎是印證了她的某個噩夢。
枯枝抽在臉上留下血痕,呼嘯的山風灌進領口,身後逼緊的馬蹄聲如同附骨之疽。她咬緊嘴唇,將全部希望押注在密林深處愈發濃重的幽色里。
馬蹄聲急擂地面,耳邊只余胸腔里激盪的喘息。
直到跑出好一段距離,芙麗婭才敢回頭查看情況。
令她更費解和惶恐的問題產生了——
亞瑟蘭沒有跟上來。
如果他有意來追,憑他跨下那匹馬,想要將她截獲、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可是、他只是放任她在眼前掙扎,當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對調,狩獵才真正開始。
哪怕前方是布滿尖石的陡坡,芙麗婭只能專挑偏僻難行的小道跑,只要能有一線能割裂身後追蹤目光的希望,她就絕不會停下半分——
目光穿透叢林、死死攫住那個倉皇逃竄的目標。
直到芙麗婭的身影徹底沒入隱秘的密林深處,亞瑟蘭才緩緩勒住韁繩,舌尖若有若無地掠過唇瓣。
他不緊不慢地溜著馬,墨色斗篷在風中獵獵揚起,如同一團翻湧的烏雲。
逃吧。
無論你逃到哪裡,我也一定能找到。
「蒂姆還沒回來嗎?」
「我們這都等了半個鐘頭了,他還不回來。」
「安靜!」
扎文看向姍姍來遲的費爾南,皺了皺眉:「喂,他沒和你在一起嗎?」
費爾南哈欠打到一半,頓住。
他以為自己已經回來得夠晚了,沒想到那小子竟然還沒回來。
「我們沒在一塊兒……他還沒回來嗎?」費爾南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扎文搖頭:「沒有,我們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費爾南抬頭看了眼逐漸陰沉下來的天色,鉛灰色的雲層正從天際線翻湧而至,壓得遠處的山巒輪廓愈發模糊。
快下雨了。
費爾南沉聲道:「他可能出事了。」
「一個大男人能出什麼事?我等不下去了!」一名士兵迅速反駁,隨後看向扎文:「隊長,就算他折在林子裡也是活該,連這點突發狀況都應付不來,上了戰場也是拖後腿的累贅!與其在這裡乾等著,我們不如回去避雨!」
「你們身為士兵一點團隊精神都沒有的嗎?!」費爾南怒罵道:「如果這真的是在戰場,你早就因為叛逃被打爆腦袋了!」
淅淅瀝瀝的雨水已經打濕他的頭髮,小隊一眾人相互看來看去,最後還是將目光投向了身為隊長的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