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讓理查茲公爵不解的時,拉斐內既然不在此地,據巡營官的口供表示最近也沒有受到特殊招待的外來人士。他實在想不通,芙麗婭究竟會躲到哪裡去。
芙麗婭渾然不知自己已被盯上,正全神貫注地瞄準著草叢裡的一隻松雞。
遠處的松雞正用尖喙梳理著自己的尾羽,紅棕色的羽毛與周遭的枯葉幾乎融為一體。
她緩緩調整姿勢,手肘儘量貼近胸膛以減少晃動,弦在掌心勒出紅痕,箭矢離弦的瞬間,松雞猛地警覺,蓬鬆的翅羽炸開,撲稜稜地朝著更深處的草叢飛去。
利箭裹挾著風聲疾射而出,堪堪擦過松雞展開的翅膀,只帶下一根顫巍巍的羽毛。
芙麗婭摸了一把額頭的虛汗,耳邊忽然炸起一串爆笑。
她猛然抬頭,看見不遠處費爾南正躺在樹上,他單手枕在腦後,一條腿招搖地垂盪下來。樹冠篩下的光斑在他臉上跳躍,將那雙戲謔的藍眼睛襯得格外明亮。
在與芙麗婭目光交匯的瞬間,費爾南迅速收起笑臉,他清晰地看到樹下的少年正緩緩從背後抽出一支箭矢,然後拉滿弓弦、瞄準了他!
沒想到這小子脾氣這麼大,費爾南吞了吞口水,他忙不迭地支起身體,過於慌亂之下,一不留神沒穩住重心,身體踉蹌著往旁邊歪倒——
「啊!!」
一聲悽厲的慘叫劃破空氣,驚飛了不少棲息在枝頭的鳥雀,芙麗婭目睹了費爾南從樹上摔下來,緊繃的弓弦「嗡」地彈回原位,她再也繃不住,放聲大笑出來。
從前那些讓她如芒在背的貴族禮儀——
挺直腰板的角度、裙擺拖曳的弧度、連微笑時露出幾顆牙齒都要反覆練習,讓她連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要被框架住。
而此刻,芙麗婭任由沾著草屑的手指擦過笑出淚花的眼角,感受著粗布麻衣摩挲皮膚的真實觸感,聽著遠處費爾南誇張的哀嚎,胸腔里騰起的自由氣息幾乎要衝破肋骨。
原來當血液真正開始沸騰,連呼吸都帶著泥土的鮮活味道。
費爾南狼狽地在葉堆里翻滾半圈,抬頭時正撞進一片晃動的光暈中,帶著淡香的陰影輕柔兜頭罩下——
穿過葉隙的陽光在她那被倉促割斷、參差不齊的發梢邊緣鍍上一層薄金,她笑意未盡的臉上泛起格外柔和的漣漪,芙麗婭向他伸出手,掌上還殘留著被弓弦勒出的紅痕,纖細的骨骼、嬌嫩的皮膚……
恍惚間,費爾南又開始動搖心中的那個答案。
不,他不能再惹蒂姆不高興了。
他沒有拉住那隻手,反而自己拍拍屁股爬了起來。
「沒斷腿斷胳膊吧?」
芙麗婭是真心害怕他身體出什麼意外,她可不想在招惹了那麼多人之後還跟蘭開斯特家族結下樑子。
「……沒有。」費爾南頓了一下繼續說:「不嘲笑你了,你也不准嘲笑我。」
芙麗婭挑了挑眉:「當然,除非你想嘗嘗我的厲害。」
再次上馬,芙麗婭雙腿夾緊馬腹,牽動著韁繩朝著別的方向而去。
她單薄的身形在少年眼底化成一片墜落在眼前的樹葉。
費爾南擰了擰眉,煩躁地抓起頭髮。
照理來說,這片野林里出沒的動物有很多,但芙麗婭一路走下去已經逛了有半個小時,都沒再看到半點小動物的蹤跡。
身下一直安靜的馬匹忽然開始不安地鼾動鼻息。
芙麗婭伸手順了順它的鬃毛,耳邊異常的寂靜令她感到有些不安,於是她出聲安慰道:「沒事,等待會兒找到果樹讓你休息會兒……」
馬蹄踏過草叢,倒伏的草莖在濕潤泥土上艱難彈起、彎成脆弱的弧線。然而那點試圖恢復生機的顫抖,卻在下一秒,又被一隻陌生的、嵌著鐵掌的黑色馬蹄殘酷碾平。
坐騎突然劇烈地刨動前蹄,芙麗婭慌忙按住躁動的馬頸,就在她要俯身查看馬蹄是否被什麼東西纏住時,身後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
但那聲音弱不可聞,轉瞬被馬匹的噴鼻聲吞沒。
或許是什麼松鼠之類的小動物掠過枝頭髮出的響動,芙麗婭沒太在意。
在芙麗婭的視野死角,一抹幽黑的衣角在她身後的灌木叢間悠悠閃過。
「你到底怎麼了?」芙麗婭疑惑地摸摸馬身。=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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