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這點小事都辦砸。」陰影自頭頂籠罩下來。
「理查茲,你覺得自己還有喘氣的資格嗎?」克倫勞德的皮靴重重碾過他的手指,骨骼錯位的脆響讓理查茲疼得兩眼發昏,卻不敢痛叫出聲。
「手下留情啊陛下。」一道女聲自殿門外傳入,像是裹著蜜糖的刀刃,切開凝滯的空氣。
卡瑟琳拖著繁複的裙擺在僕人們的簇擁下緩步而來,帶著玫瑰香水的甜膩氣息鑽入克倫勞德的鼻腔。
烏亮的黑髮被盤成精巧的髮髻,璀璨的鑽石項鍊順著她優美的頸線垂落。卡瑟琳抻著脖子,幾縷碎發垂落耳畔,為她的冷艷增添了幾分慵懶風情。
克倫勞德抬眼看向逐漸接近自己的身影,眼底的冰冷稍稍鬆懈,於是停止了繼續施虐的動作,轉身坐回了王座。
「還請陛下垂憐,理查茲公爵前不久痛失愛女,便給他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吧……」少女的語調細細溫柔,將這場求情襯得愈發悲憫。
可下一秒,卡瑟琳卻在經過理查茲身邊時頓住腳步,然後,緩緩自裙底伸出腳,尖銳的高跟深深扎入他的手背。
溫柔的聲音還在繼續:「但公爵要記得,讓陛下不高興了,我也不會放過你。」
玫瑰香糅雜著血腥氣彌散開,撩撥著人的神經。
克倫勞德望著她,俊美陰戾的面容上露出一個愉悅的笑:「既然連我的皇后都為你開口,理查茲,感恩戴德吧。」
理查茲匍匐在卡瑟琳的腳邊瘋狂地磕起頭。
卡瑟琳眼神冷冷地睨著他,忽然被撬開了記憶中骯髒的一角——
以前自己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修女時,這個噁心的老男人曾憑著爵位的權勢妄圖將她收做情婦,如果不是莫格神父從中勸解、她的前途差點就要被毀了,現在他卻像狗一樣在她腳邊求饒,地位徹底顛倒。
如今,她終於得到了自己的一切,站在權力之巔,所有人都敬仰著她、愛戴著她,沒有人再敢輕視自己……
「滾吧。」她下令。
不,還不夠。
卡瑟琳眼神一厲,她想起那天在萬神殿外偷聽到的話,如今下落不明的芙麗婭將會是她光明前途的一根毒刺。
因此她必須除掉芙麗婭。
卡瑟琳的眼尾泛著緋色,裙擺還未沾到男人膝頭,腕間突然傳來鐵鉗般的力道。克倫勞德緊扣她手腕,阻止了她的靠近,他說:「皇后的座位不在這兒。」
卡瑟琳的笑容一僵,調轉話題:「陛下,我之所以為理查茲公爵求情,是因為我知道一個秘密,能幫助您更快地找到芙麗婭。」
這話勾起了克倫勞德的興趣:「哦?」
長毯上,卡瑟琳親昵地依偎在男人腿邊,將溫熱的臉頰枕貼在他膝頭,如同一隻溫順的金絲雀:「芙麗婭與派翠西亞的仇對人盡皆知,如果讓理查茲公爵認定殺死他女兒的兇手是芙麗婭,他必然會在仇恨的支配中,為了討好您而全力搜尋她的蹤跡……」
她微微仰頭,睫毛撲閃著望向高座上的男人:「根本無需您多費心。」
克倫勞德垂眸看著她,黑曜石般的眼眸深不可測,撩起她耳畔的一綹髮絲,漫不經心地把玩:「你果然是我最愛的女人。」
…
克倫勞德大肆徵兵的目的無非是要發動戰爭,他意圖實現空前絕後的宇內一統,與克羅琅的和談在前,首先要攻打的國家就是根基脆弱的基洛林。
基洛林自從數年前失去唯一繼承者,統治階級內部因權力真空而搖搖欲墜,而前不久基洛林皇后病逝、人心惶惶,是最佳的奪取時機,他們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找回了丟失的王儲。
戰爭一旦打響,最受災的便是人民,因此有少數不滿克倫勞德作為的反叛者聚集起來自行組織成隊伍意圖反抗,克倫勞德便派遣拉斐內前往平叛。
邊營里,芙麗婭從扎文那兒了解到了全部的實際情況。
她突然聽見費爾南在外面大聲喊她。
「小矮子!」
「人呢?!」
芙麗婭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告別扎文,一頭鑽出了營帳。
費爾南終於睡醒了,他那一頭灰發如同被狂風肆虐過的荒草,雜亂無章地豎著。正毫無顧忌地站在大路中央,全然不顧周圍士兵投來的奇異目光。
「那個矮子呢?」
一想到還要和這個討厭的傢伙相處一周才能擺脫,芙麗婭心中煩亂至極。
「別叫了!」她踹開腳邊石子,帶著滿身戾氣逼近:「聽好了,我叫蒂姆,不是什麼矮子。你杵在這兒當路牌是想幹什麼?」
費爾南撓著雞窩似的頭髮,發梢還沾著點兒乾草碎屑:「渴了。」
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就像在自家莊園召喚侍從。
芙麗婭:……人怎麼可以廢成這個樣子。
這瞬間她恍然驚覺,自己曾經對著亞瑟蘭耍橫時,大概也是這般令人牙癢的嘴臉。
「既然能走到這兒,就不能自己打水?」她咬牙切齒,聲音里的煩躁快要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