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蘭的世界,就這樣陷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靜之中,這種安靜讓他感到陌生,卻又帶著一絲扭曲的自在。
但芙麗婭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真的只是單純地認為,他遭受暴力會讓她感到尊嚴被侵犯麼?…真的只是嫌惡他的身份才忽然決定撤銷那條屈辱又私密的要求麼?
他感到困惑、警惕、不解。
她帶著一絲欲蓋彌彰意味的行動軌跡只會讓他更加不安。
他絕不可能接受這如薄冰般易碎的現實、對她生出哪怕一絲絲的信任,因為如果她接下來的行為更加荒唐,於他而言,那只會是毀滅性的摧折。
她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時候,一開始,她會假惺惺地沖他露出一點善意,如同誘餌般,然後轉身就給他戴上無法取下的寵物項圈,剝奪他的一切自由。或者溫柔地摸摸他的臉,說著為傷害他而抱歉的話,又狠狠一巴掌抽上來,嘲笑他不識好歹,如同玩弄一隻卑賤的螻蟻。
後來她發現自己騙不到他了,就開始覺得這種事情很沒勁,於是便撕下了所有偽裝,直接明目張胆地虐待他。
現在,也一樣。
她只不過是遵循著自己時鮮的惡毒興趣,去做讓她高興的事,僅此而已。
第5章 父親的規訓對待瘋子,就是要像訓狗一……
在某個溫暖舒適的午後,芙麗婭收到了來自公民專署寄來的文件。
她沒著急看,轉而招呼亞瑟蘭在她身邊坐下吃飯。
桌上的食物幾乎沒怎麼動,什麼榲桲派、米布丁、燉羊肚、鹿肉燉菜……
芙麗婭在一旁吃著葡萄,看著亞瑟蘭一點一點把桌上的食物吃完。
幾年的饑饉讓他食量驟減、早就習慣了食不果腹,又在她短時間的投餵下,
食慾重振起來,但他吃飯的模樣很斯文,舉手投足的動作都十分令人賞心悅目。
芙麗婭讓他吃她的剩飯,表面上像是一種羞辱人的把戲,實際上,她只是想變著法子哄他多吃點東西,慢慢把肉養起來,否則那張蒼白骨感的臉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真的很嚇人。
一連好幾天沒再折騰亞瑟蘭,芙麗婭心態開始變得平靜。不再被情緒支配後,她完全掌控了自己的思維,頭腦清醒許多。
她拿起一旁密封的文件袋,撕掉封條,拿出裡面薄薄的幾張紙。
她的眼神一行行掃過上面的文字,表情變得難看起來,最後翻回第一張,定格在右上角那張小小的人像照片上。
照片中的少女一頭烏黑靚麗的長髮,明亮晶瑩的黑色眼睛笑彎成月牙狀,她很漂亮,是那種親和力滿滿的溫柔長相。
卡瑟琳。
僅僅是一名普通的牧師之女。
為了將來成為一名合格的修女,卡瑟琳十歲時便跟隨父親前往克羅琅帝國進修學習,八年之後將回到母國弗格爾。
八年後……算了算,也就是今年。
芙麗婭抓緊紙張的手不自覺顫抖起來,幾道褶皺在那張人像照片上劈開。
卡瑟琳……
回來,她與她,無非是斗個你死我活。
深吸一口氣,芙麗婭迅速調整好心情,將所有東西塞回密封袋裡,隨手放在一邊。
亞瑟蘭抬起頭來,舔了舔唇。
「小姐,吃完了。」
芙麗婭掃了一眼桌上一滴食物不剩的空盤,滿意地點點頭。
「行了,那我就回去午睡了。」
她實在是太累太困了,這幾天精神一直緊繃著,晚上也沒睡好覺。
亞瑟蘭目送著芙麗婭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那對緋粉的眼珠才輕輕調動方向,落定在她剛才所坐的位置處、手邊那個被人遺忘的密封袋。
袋口被人重新打開,他修長的手指探進去,抽出了一點紙張。
被少女捏皺的人像照片完整展露在他眼前。
【卡瑟琳】
只是一名平凡的一級修女。
青年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將紙塞回去,原封不動地放回去。
到底是什麼讓她露出這樣如臨大敵的忌憚表情……
這個普通的修女麼?
真有意思。
那張一貫對人驕縱跋扈的臉,終於在這一刻露出了讓他感到興奮的害怕表情。
她在害怕什麼?
權力地位的威脅與流失……還是說——
死亡?
亞瑟蘭復又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默默起身離開。
空闊的小院裡,捲動著細流的涼風,草葉浮動,空氣中隱隱滲著莢蒾香。
…
芙麗婭窩在房間裡睡了很久,一直到窗外夜色朦朧起來,她才懶懶地掀開眼皮。
門外女僕輕叩房門,輕聲道:「小姐,您醒了嗎?大公閣下請您到書房去談話。」
芙麗婭坐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