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子監,學生們每月還能領到幾百至一千文不等的「獎學金」,月考考得好的,到手的獎學金自然更多些。表現格外優秀的,會被先生們任命為學錄參,類似後世的助教。
蘇軾對當學錄參不感興趣。他不帶頭擾亂課堂紀律就不錯了,讓他當學錄參管紀律,與讓老鼠看守米缸沒什麼差別。不過,他對獎學金很感興趣。月考第一名能拿到足足一貫錢呢,這可以買多少個燒餅啊!因此,蘇軾認認真真地準備了三月的月考,一舉拿下了第一。
「小兔子,你得了八百文,我得了一千文,咱倆湊一湊,可以去買幾條河豚了。」下課後,蘇軾拉著蘇轍跑到角落裡嘀嘀咕咕。
河豚是江南一帶獨有的河鮮。此時還是河豚當令的時節,再晚些時候,到了四五月,河豚們產下魚卵順流洄游至海,便是身含劇毒之時,無法食用了。京中汴河不產河豚,但是有江南的魚商運河豚來京中販賣。雖說價格昂貴,但好歹有購買的渠道。
蘇軾沒吃過河豚,但聽說過此魚的美味。傳言此魚乃河中豚肉,食之難忘,既有豬肉的腴厚,又不失魚肉的鮮美。河豚腹中還有乳白色的魚膏,據說是絕頂的珍饈。一些酸儒還稱讚其為「西施乳」。蘇軾因此饞得不行。如今得了國子監的獎學金,總算可以買下他心心念念的美味河豚了。
「二哥,在國子監里不要喊這個小名,被同窗聽到了怎麼辦?」蘇轍分外無奈,他二哥老是忘記這一點。
「叫習慣了,我又忘了「,蘇軾敲了敲自己腦袋,「明日旬休,再過一個時辰我們就能回家了。我與那魚販約好了,他待會兒就把河豚送到國子監側門外,咱們今日從側門出去,買了魚再去正門找阿兄。」
「好。」蘇轍沒有異議。他二哥這些天成日念叨著想吃河豚,連夢裡囈語都是「河豚」,他都快聽麻木了。再不讓他二哥得償所願吃上河豚,他怕他二哥要發瘋。
一個時辰後,兩人離開大部隊,背著小包袱狗狗祟祟地往側門走去。蘇軾很順利地買到了他心
愛的河豚,提溜著用柳葉串起的美味就打算往正門的方向走。
「站住,你們兩個在此處做什麼?」身後傳來熟悉而嚴肅的聲音。
兩人對視了一眼,慢吞吞地回過身行禮:「梅直講好……」
「這麼巧,您也從側門出去呀?」蘇軾打著哈哈,將拎著河豚的那隻手放在背後。
蘇家兄弟面前這人,長身玉立,秀眉大耳,額頭泛著微微的紅光,不是梅堯臣又是誰?
「身後藏了什麼?拿出來。」梅堯臣板著臉道。
「沒什麼啊……您看錯了吧……」蘇軾開始慢慢往後退。
「嗯?」梅堯臣尾音拔高,似是不滿。
「阿弟,跑!」蘇軾在梅堯臣試圖上前逮他的時候,「唰」地一下轉身就跑。蘇轍提前接到了蘇軾的眼神暗示,心領神會,等蘇軾一出聲立即緊隨其後。
「兩個小兔崽子!後日上學再收拾你們!」梅堯臣在原地氣急敗壞道。
兩人一路跑到了正門,蘇衡早已在老地方等候。見兩人跟身後有惡鬼追趕似地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由蹙眉問道:「你們在跑什麼?」
「呼哧——呼哧——」蘇軾扶著膝蓋,喘了幾口粗氣,把手裡的河豚舉了起來,「阿兄你看,河,河豚!我買到了!呼——你,你答應過的,要做給我吃!」
就為了買河豚,跑成這樣?蘇衡頓時誤會了,點頭道:「嗯。先上車,回家就給你做。」
蘇軾聞言立即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嘿嘿,好!」
晚上,蘇軾如願以償地吃上了河豚。一條紅燒,一條清蒸,還有一條拿來剁成魚蓉,做成了魚丸蔞蒿湯。至於這三道魚菜滋味嘛——妙不可言,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鮮美。
「都說河豚有毒,有毒怕什麼,能吃上這樣的美味,死了也值了!」好吃到哭是什麼感覺,蘇軾這**驗到了。
「胡說些什麼呢。」蘇衡無語。
「河豚就是很好吃嘛」,蘇軾吃到興頭,起了詩意,搖頭晃腦地吟道,「粉紅石首仍無骨,雪白河豚不藥人。」
「你想得還挺美。」蘇軫輕哼一聲。
「那是。」蘇軾洋洋得意地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