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龐府離五嶽觀可就遠了,得坐車去。在東京汴梁,到處都有做驢車或馬車租賃生意的,百姓們想租車出行,很是方便。這不,剛走出觀門沒多遠,清風便眼尖地看見了一位靠著馬車一邊休憩一邊等候租客的車夫。
「小師兄,那邊有輛車!」清風指向馬車夫的方向。
蘇衡看了一眼,道:「太貴,租驢車。」
「哦。」清風撓撓頭。租一匹馬若是按里程算,一里路要花上三四文錢,若是按天數算,租一日要一百六十文甚至兩百文不止。租驢車的價錢確實要比租馬車的便宜很多。
又走了一段路,蘇衡和清風很快遇見了一輛在攬客的驢車。
「勞駕,去皇建院街龐府。」
「好嘞~二位坐穩咯!」車夫一揚鞭子,驢車搖搖晃晃地向內城駛去。
「小衡,你可算來了。」龐籍挺著大肚子笑呵呵道。
「龐伯伯。」蘇衡拱手行禮。
「行了行了,不必多禮,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這位是黃官人,他時常伏案批閱,呃,閱覽群書,肩頸不時隱隱作痛。聽說你按摩之術了得,可以疏通經絡,緩解酸痛,因此也想體驗一二。」龐籍側過身子,一位面白消瘦,氣質溫和的中年男子暴露在蘇衡的視線中。
嗯?蘇衡黑玉色的眼眸微微一閃,這位官人……他曾見過的。那日他帶著清風去宣德樓前的廣場觀看車象儀仗隊表演,臨走時他便聽見這位黃官人在咳嗽,一旁的僕從憂心忡忡地勸他快些回府。沒想到,今日又見面了。
「蘇道長,久聞盛名。」黃官人的聲音不急不緩,溫和低磁,很有親和力。但是他通身不凡的氣度,卻始終使人覺得與自己隔了一層,仿佛此人生來便是上位者,貴氣天成。
「不敢當。」蘇衡客氣道。
蘇衡一看黃官人臉上濃濃的病氣,便知他定然久病纏身。肩頸酸痛不過是小問題,黃官人身上的沉疴才是真正棘手。不過,方才龐籍只提及肩頸毛病,對黃官人的沉疴舊疾隻字不提,想來是對方不欲多言。況且,這位氣度不凡的黃官人想來也不缺名醫為他診治。因此,蘇衡便只當不知其他,專心為黃官人推拿肩頸。
隨著蘇衡在自己左肩經絡處推揉的動作,黃官人只覺得一股酸酸脹脹的感覺在肩部處遊走,伴隨著酥酥麻麻的餘韻,非但不痛,還很舒服。身後的一雙手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讓他緊繃的神經久違地放鬆下來,眼皮緩緩、緩緩地闔上。
他舒服得睡著了。
龐籍在一旁屏息看著,看見黃官人徹底放鬆下來,肉眼可見地大鬆了一口氣。清風瞅著他,總覺得從他眼裡看出了一絲老懷欣慰的意味。
清風:「?」有點怪,不確定,再看看。
兩刻鐘結束,蘇衡收回手。黃官人從迷迷瞪瞪中甦醒過來,意猶未盡地開口道:「蘇道長,這便結束了麼?」
「嗯。」蘇衡點頭,隨即看向龐籍,「龐伯伯,到您了。」
龐籍聞言,條件反射地看向黃官人,窺著他的神色,試探道:「前些天徐大已替我按摩過一回,我如今覺著還好。不如……你替黃官人再多按摩一會兒吧?」
黃官人滿意頷首,用期待的眼神望著蘇衡。
「……好。」蘇衡微微納悶,龐伯伯之前可是推拿狂熱愛好者,巴不得天天能享受推拿,今日這是——改性了?
黃官人又舒舒服服地多享受了一刻鐘的推拿,心情極好。龐籍見了,伺機道:「說起來,小衡原本打算在皇建院街租一間鋪子,開一家養生醫館,可惜那鋪租太貴,那鋪主人又咬死不肯降價,否則,小衡的養生醫館沒準已經開張了。那間鋪子離我這兒近得很,若是開張了,我每日下了朝便能去享受一番按摩了。」
「哦?」黃官人一聽竟有此事,沉思起來,「皇建院街的鋪子……莫不是張、張貴妃之兄,張化基的產業?」
「正是。」龐籍立即道。
「月租幾何?」黃官人好奇道。
「五十貫。」蘇衡微微嘆氣。
「這個價格,很貴嗎?」黃官人猶豫道。
「自然是極貴了。那個鋪子面積還沒有禁中後苑的一半大,月租最多四十貫。」龐籍斬釘截鐵地說。
張貴妃聖眷正濃,連宮中聖人也要避其鋒芒。其兄張化基仗著妹妹得寵,飛揚跋扈,行事也不知收斂。皇建院街雖說位於皇宮東牆之下,地段極佳,但月租也不至於高達五十貫之巨。張化基這是惡意抬價。龐籍一向對張貴妃及其親戚頗為不滿,連說話時的語氣中也帶出了些許。
「原來如此。」黃官人若有所思。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我小師兄和仇防禦一起研製出了生肌真珠散,賣得可好了,京中貴夫人們都爭著來買呢。應該很快就能攢夠銀子開醫館啦!」清風插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