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蘇衡淡淡地投下一眼。
「來了!」蘇軾渾身皮子一緊,立刻踩著上馬石爬進了車廂。
驢車搖搖晃晃,很快將蘇家兄弟倆送到了天慶觀東門。蘇軾一跳下馬車,就有一個比他矮一個頭的小郎君巴巴地迎上來,面露焦急道:「蘇兄,你最近怎麼來得越來越遲了。你昨日走得早,沒聽見張先生宣布今日有個隨堂小測,那捲子都已經準備好了!」
「哦,小測而已,又不難,慌什麼。」蘇軾無所謂地擺擺手。
蘇衡也從車上下來了。那小郎君瞅了一眼蘇衡,乖乖地喊了一聲:「蘇家哥哥好。」
這位小郎君姓陳,名太初,因在家中排行第九,大家也叫他陳九郎。陳九郎也是眉山人,他家就在天慶觀附近的巷子裡。因為離得近,陳九郎也申請了走讀,下學了就直接回家住。他的年紀比蘇軾還小上一些,六七歲左右,但與蘇軾性情相投,兩人便成了好友。
蘇軾開始走讀後,陳九郎每日便在東門等他的小夥伴一起進去。蘇衡每次送蘇軾至北極院門口能都看到他。
「你們快些進去吧。」蘇衡道。
「好!」
「知道啦,阿兄,下學記得來接我!」
蘇軾依依不捨地和陳九郎一起進了北極院,一步三回頭,兩眼淚汪汪。蘇衡站在原地,無奈搖頭,等目送蘇軾進了里門,這才登車離去。
在眉山的日子恬淡而寧靜,沒有紛飛的戰火,亦無傷兵的呻吟,只有南飛的大雁似曾相識,應是從北地飛來。時光在城南城北往返的車軲轆間悄悄遊走,一轉眼,就到了中秋。
年中月半,本就是闔家團圓的佳節。蘇衡三載未歸,今年終於能回蘇家老宅,與家裡人一道吃一頓團圓飯,原是一件喜事。只是,一想到過了中秋,蘇衡便要與貴生道人一起離開眉山,前往京城,蘇家三姐弟就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阿兄,要不你再多留幾個月,等過了年再走好不好?」蘇軾抱著蘇衡給他們幾個弟弟妹妹扎的兔子燈籠,吸了吸鼻子。
「嗯嗯!」小蘇轍懷裡也有個同款的兔子燈,聞言用力點頭。
蘇軫雖然也很不舍,但還是很懂事地教育兩個弟弟:「你們兩個別為難阿兄。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了,再過幾個月怕是江面都要凍得結冰。而且大雪天的,行車走馬也不方便。」
「唉——」蘇軾與蘇轍兄弟倆齊齊嘆氣,一左一右動作十分一致地與蘇衡貼得更近了些,異口同聲道:「阿兄——嗚嗚!」
被兩人夾在中間的蘇衡:「……」
「喲喲喲,不會是要哭鼻子了吧?」蘇不疑手持一把山水扇面摺扇,晃悠到了蘇軾附近,擠眉弄眼地調侃道。
「你才哭鼻子!大冷天的你還扇什麼扇子,邊兒去!別打擾我和阿兄!」蘇軾像趕蒼蠅似的試圖把蘇不疑趕走。
蘇不疑今年十七,也老大不小了,但性子卻沒怎麼變。楊氏嫌他不夠穩重,因此還沒有給他張羅婚事,省得他霍霍了別人家嬌養的小娘子。倒是即將及冠的長子蘇不欺,楊氏已經為他訂了親。女方是臨縣彭山蒲家的嫡長女。只等蘇不欺明年及冠後便正式成親。
「哎喲,好兇啊!三郎,你也不管管二堂弟。」蘇不疑拍拍心口,作出一副浮誇的害怕模樣。
「二堂兄,是你先惹他的。」蘇衡淡淡道。
蘇不疑「嘖」了一聲,眼珠子一轉,又提起了一個話題,「哎,小三郎,你在西北游醫三年,有沒有遇到好看的小娘子呀?若是有個心儀的,趕緊告訴小嬸嬸,早點把人定下來。」
「二哥,你在胡說什麼呢,大堂弟才十歲!」蘇二娘從廚房端了一盤豉汁雞剛走到院子,就聽見蘇不疑那沒臉沒皮的提問。
「我這不是見幾個堂弟堂妹這邊的氣氛太沉重了,想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嘛。」蘇不疑正想打個哈哈糊弄過去,就被一隻孔武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後衣領。那人力氣大得很,像拔蘿蔔似的輕輕鬆鬆就把蘇不疑提溜去了別處。
「放手放手,我自己走!我自己走行了吧?」蘇不疑拼命掙扎,仍然沒能逃脫程之言鐵鉗一樣的大手。
程之言曾在青神程家受到虐待,當初剛到蘇家時,瘦得不像樣,仿佛風吹一吹就能倒下。在蘇家的這些年,楊氏待他如同親子,如今程之言已經長成高大英武的青年,劍眉凌厲,五官俊毅,寬大的青布襴衫也遮掩不住他健碩的身材。
「慎言。」程
之言警告蘇不疑道。
蘇衡默默圍觀了蘇不疑被程之言「就地正法」的全過程,心道:嗯,表兄還是這般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