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生道人被自家乖巧懂事的小徒弟伺候得舒坦,繼續說道:「這位張知州還是個忠直敢言之人。三川口一戰,儒將劉平奮勇殺敵,兵敗被俘。反觀都監黃德和,不僅臨陣脫逃,還厚顏無恥地倒打一耙,誣陷劉平降敵,險些鑄成一樁冤案。當時,正是這位張知州挺身而出,仗義執言,為劉平辯言。朝廷派文彥博調查此事,最終真相大白,劉平得以沉冤昭雪,黃德和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被腰斬示眾。」
「原來還有這麼一樁公案。」蘇衡心中對延州的這位知州大人,頓時升起了幾分敬佩之情。
「地上的穢物必須每日清掃乾淨,保持營房的整潔。尤其要注意灑落地上的吃食一定要及時處理掉,否則又會惹得老鼠蟑螂在裡頭築巢抱窩。」蘇衡板起小臉,指揮起民夫來有模有樣的。
「甲一,你負責天字一號至天字十號床,甲二,你負責天字十一號至天字二十號床……丁四,你負責黃字五號至十五號床。」為了方便分工也方便記憶,蘇衡以甲乙丙丁打頭,一二三四五的數字作區分,給這些搖身一變成軍營民夫的前乞兒們都編了號。
傷病營裡頭全是大通鋪,每條通鋪上的每個鋪位蘇衡也給編上了編號,以天地玄黃打頭,按照一二三四的數字排好。原本有些像無頭蒼蠅到處亂飛,這邊掃一掃,那邊擦一擦的民夫們一下子明晰了分工,再也沒有出現兩位民夫先後為同一名傷兵更換繃帶的烏龍事件。
原本的傷病營長時間無人打掃,滿地污穢。地上除了膿血、嘔吐物、還有殘留著血跡的廢棄的繃帶,細看那上邊的血跡早已發暗。偌大的營房裡彌散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噁心氣味,那是傷口腐爛發臭的味道。若是在夜幕降臨,燈火昏暗的時分走進營房,還有可能一不小心一腳踩到死老鼠。
傷卒們神情麻木,面容呆滯地躺臥在通鋪上,耳邊充斥的是一陣陣哀嚎與疼痛難忍的夢中呻吟。夜風從離傷病營不遠處的亂葬崗呼嘯而來,營房裡瞬間湧進一股雜糅著死亡、孤苦與絕望的氣息。
而這一切,在蘇衡試圖接管傷病營後都消失無蹤。蘇衡領著民夫們每日清掃營房,地上的污穢被清掃一空,被石灰界過的黃土地面終於重見天日,營房內的空氣也變得清新。民夫們還按照蘇衡的吩咐,及時換洗髒污的床單被褥,傷卒們再也不用蓋著髒臭的被子入睡。
醫官們幾個月不踏足傷病營一次,受傷的士卒哪裡等得到醫官來為自己處理傷口,只好讓親近的同伴為自己包紮。但兵士們又不懂專業的包紮手法,繃帶綁得亂七八糟的,根本不利於止血與傷口的恢復。蘇衡隨手挑選了
一位傷卒,為他拆開繃帶,那鮮血就直往外冒,簡直就是無效包紮。
為此,蘇衡極有耐心地培訓民夫們學會最簡單的包紮手法,先用鹽水為受傷士卒們清洗傷口,再撒上營內提供的金瘡藥,最後用乾淨的細麻布為他們重新包紮。
「這些麻布繃帶必須用開水煮過,晾在太陽底下曬過之後才能重複使用。不要再出現把地上的綁帶撿起來隨意過一過水,洗掉血跡就用的情況。」蘇衡嚴肅地叮囑道。
「是,我們曉得了。」民夫們紛紛點頭。
貴生道人放手由蘇衡指揮、培訓這些民夫,偶爾也會在旁指點一兩句。在蘇衡師徒的努力下,不到兩日,整個傷病營就從上到下,由外而內地變換了一番全新模樣。
於是,從涇原路策馬歸來的狄青一進傷病營,就驚愕地睜大了眼。
「這是傷病營?」
第44章 第44章點穴麻醉
「狄指使,這傷病營的情況可比你先前與老夫所言的好多了。」一位身著灰袍皂鞋,留著一把山羊銀須的醫官從狄青身後轉出來。
「藺大夫,狄某可沒哄騙您。我離開延州前,傷病營還不是如今這般模樣。」狄青隨手招了一個軍頭過來察問具體情況。
「回稟指使,這傷病營如今面貌一新,全是唐大夫與蘇小大夫的功勞。」那軍頭膚色黝黑,說話時露出一口大白牙,在日光下有些晃眼,正是那位號稱「延州包打聽」的韓軍頭。
「營中何時又來了兩名大夫?他們可是陝西一帶有名的遊方郎中?可仔細探查過他的身份?」狄青蹙起一雙劍眉,延州乃邊關重鎮,進出城門的人都需要被搜身盤問,更何況是機要的軍營。若是盤查得不仔細,教那些西夏奸細混了進來,那便是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