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含桃仰起頭,看到了不遠處望仙閣上舉著酒杯暢飲的男人,兩個人,分別是之前摔斷了腿的崔季徽和被世子打掉牙齒的曹十一郎。
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他們。
他們似乎也發現了她,毫不顧忌地大笑起來,連說話的語調也異常尖銳,要讓她聽到。
「人人都推崇崔世子擊退外敵,照爺說全都是騙傻子的,一群賤、民,如今報應到了,哈哈哈哈哈。」
「金人向來勇猛,如今重振旗鼓,看那崔伯翀如何應對,平日裡狂的沒邊,不會龜縮在女人懷裡當縮頭的王八吧?」
「別別別,本來就一條到了頭的爛命,不如發揮餘熱,死在戰場上,好歹也為崔家增添幾分光彩。表兄,將來你繼承國公府,也更好聽不是。」
「終究還是要靠我崔家,有些人識趣就該早早地為自己找好歸宿,免得落得個守寡的下場。反正我來者不拒,忍一忍崔伯翀的剩飯也能吃的下去。」
「放肆,他們在說世子和娘子!」聽到這些話,果兒氣的發抖,不止她,其他人的臉色也沒有一個好看的。
薛含桃定定地看著他們臉上令人作嘔的笑容,回過頭認真地問羅承武,打不打得過。
「羅大哥,我是寧國夫人,將來天子的姨母,不必怕他們。」
羅承武壓著心頭的火氣,應聲,論精銳武力,就算定國公動用崔氏世仆,也敵不過東院的護衛。
畢竟,他們真的跟著世子上過戰場,殺過敵人。
「…用這個,打他們。」薛含桃大口地吸氣,指著羅承武等人手中的刀鞘,眼中不再有害怕,只剩下堅決。
她討厭聽到那兩個人口中的話,她要讓他們再說不出來。
聞言,羅承武沉默了一瞬,望著從前這個看到他刀鞘忍不住閃躲的小姑娘,說了一聲好。
人總是會因為摯愛的人和物變得勇敢起來。
她也不例外。
「你們兩個從後方包抄,別讓人跑了。若有人反抗,直接動手不必顧忌。」羅承武沉聲吩咐下去,面無表情地邁步走向望仙閣。
薛含桃沒有猶豫地跟在他的身後,小臉緊緊繃著。
崔季徽和曹十一郎發現她的舉動,完全不在意,一個出身低微的農女而已,就算有宮裡的貴妃有依靠,可到底根基太淺。
她能拿他們怎麼樣,以後說不得還要討好他。
不過,這個農女現在的模樣清麗出塵,頗想讓人壓在身下疼愛一番,崔季徽看著她越走越近,心癢不止,嘴邊不自覺地掛上了調笑,「好嫂嫂,你上來是想陪弟弟喝酒嗎?」
薛含桃一字一頓地回答他,「不,我要打你們。」
下一刻,在崔季徽和曹十一郎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們飲酒的酒杯被拿起來,狠狠地砸在他們的身上。
「賤、人爾敢!」
話音未落,羅承武就拔出了佩刀,冷光閃過,望仙閣上的人被團團圍住,不由噤若寒蟬。
崔季徽和曹十一郎表兄弟兩人被壓著跪在地上,目眥俱裂,揚言他們是崔氏、曹氏世家郎君,誰敢動手。
「打他們的腿,不要死就好。」薛含桃張了張唇,開口吩咐。
乾淨利落的模樣讓果兒都有些畏懼,只有大黑狗,一如既往地蹲在她的腳邊。
羅承武和護衛們照著做,當即,望仙閣上的笑鬧聲就變成了尖利的慘叫。
定國公也入宮去了,曹夫人接到稟報趕過來的時候,她的兒子和侄子已經痛的滿頭大汗。
「薛氏,你找死。」曹夫人再也維持不住溫柔的表面,怒瞪薛含桃,目光嗜人。
「任何人都不可以詛咒世子,被我聽到一次,我打一次。」薛含桃臉色蒼白,眼神卻毫不退縮,她直勾勾地看向曹夫人,說她會保護世子。
「每一個人,都不可以。」
所有傷害過他的,都會迎來桃子的報復。
曹夫人罕見地被一個農女的眼神嚇住,回過神後,她惱羞成怒地笑了起來,「我兒說幾句話算什麼,薛氏,你滿口狂言,有本事便去捅了天。」
要崔伯翀死的人是天子,是崔皇后,是定國公,他們母子最多不過冷嘲熱諷幾句。
薛含桃唇瓣動了動,沒有出聲,可她已經抬頭看向天空。
灰暗的一層陰翳,遮住了日光。
她沒有忘記自己會使出仙法,只要給她時間就好了。
「停下,國公府還輪不到她做主。」見她沒有動靜呆似木人,曹夫人氣的眼前發黑,搬出了定國公。
「打了就打了,與國公府誰人做主有關係嗎?」然而,回應曹夫人的卻是一道涼薄至極的嗓音。
崔伯翀踏上望仙閣的樓梯,在他身後,是臉色鐵青的定國公崔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