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每每一聽到這話,都不情不願地丟下手裡的玩具或者漫畫書,趿著拖鞋給她倒一杯溫水。
老太太接過杯子,總是笑眯眯地說一句:「我們阿越真乖。」
他才不乖,他抽菸打架,翹課逃學,不學無術。
老太太眼老昏花,才會覺得他乖。
也就只有她。
「沈越?」唐舒的聲音揚起,再喚了一聲:「沈越,幫我在柜子上拿本書過來看看。」
產檢的時候,醫生說要適當曬曬早上的太陽,可以促進鈣吸收。
可是光這樣坐著挺無聊,不能刷手機就算了,看看書總可以吧,順便陶冶陶冶一下藝術情操。
直到,沈越丟給她一本言情小說,那花花綠綠的封面,赫然幾個大字寫著《霸道邪少的寶貝》。
「……」
難怪沈越一言難盡的表情,這樣的胎教,還不如不教。
*
唐舒還是翻看了起來,在這個沒有消遣的年代,看書已經是最奢侈的了。
唐舒心裡藏著事,書是一點兒都看不進去,一直在想著沈越和李紅梅女兒的事情。
但是轉念一想,她也沒有打算要跟沈越過一輩子,現在孩子還沒出生,也就找他搭把手。
如果沈越還是執意走上歧路,那她也沒辦法了。
這樣想著,唐舒鬆了一口氣,剛準備回去補個覺,抬眼卻看到沈越光著膀子在院子裡劈柴。
沈越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兒似的,一段段粗大的柴木被劈成了細幼的小枝,整齊地碼在廚房的門口位置。
唐舒看著那布滿晶瑩的汗珠順著他深邃的臉龐,堅實的臂彎順流而下,麥色的皮膚健康又充滿了男人的味道,一股濃濃的荷爾蒙撲面而來,讓唐舒的臉不由地發熱起來。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唐舒突然下定決心問:「沈越,你以前談過女朋友嗎?」
沈越聞言皺起了眉,抬頭看了她一眼。
那一雙黝黑深沉的眼眸好像草原的孤狼似的,透露著銳利冷酷的氣息,仿佛一下子就洞察了唐舒內心的一切。
自從她在劉嬸那邊回來,就一直心不在焉,手裡的書也就翻了一下。
只見他輕輕扯了下嘴角,沉默的眸子交織著忍耐和冷峻,半刻,輕嗤一聲:「有什麼事你可以直說。」
唐舒脫口而出:「我相信你什麼都沒做過!」
沈越聞言,明顯愣了一下,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正想要應話的時候,外面的院子門卻「咚咚咚」地被敲響。
唐舒正準備起來,沈越已經先一步走過去,門一開,唐舒就聽到了一把誇張的聲音:「哥,你還真在家啊?」
唐舒側了側身子,便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她以前應該見過,但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來人叫嚴浩,是沈越以前的同學,也是一起出來幹活的夥伴。
嚴浩很瘦,比沈越矮了大半個頭,也更瘦削一些,皮膚黑黑的,留著一個中分的冬菇頭,看著老老實實的。
沈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話,嚴浩便說:「老范找你找得很急,讓你趕緊回去幫忙,昨晚又有人過來鬧事了。」
他們是給人看場子的,沈越是他們的主心骨,打架也是最狠的,方圓幾個鎮子就沒人敢去他們場子鬧事。
可是他消失了幾天,大家都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尤其是老范,恨不得找台八人大轎,把人給請回去。
嚴浩早兩年就跟女朋友搞出了人命,但是孩子難產在肚子裡悶了太久,出生就各種生病,還在市裡的ICU躺了幾天,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後來他女朋友跑了,他一個大男人拉扯著孩子,就靠傍在沈越身邊賺點錢,但是現在沈越不去,他們群龍無首,范老大看他們辦不了事,肯定會讓他們滾蛋的。
沈越神情淡淡的,冷言道:「我不想去了。」
以前倒是無所謂,反正沒爹沒娘,打架打死了還能早點下去陪老太太。
但是……
他的餘光瞥了一眼在院子裡看書曬太陽的唐舒,這幾天的相處,讓他踏實起來。
孩子也快出生了,沒爹沒娘的苦他從小到大已經吃夠了,他不想孩子一出生就要遭受這種苦。
嚴浩心裡著急,歪了下手指拇指,比了個「八」的姿勢:「老范說只要你搞定了趙四那個爛攤子,就給你這個數,要不幹完這一票?」
在這個月工資才一兩百的小鎮,老范開價就是八百,確實很吸引。
想到孩子快要出生了,確實需要用錢。
沈越抿了抿唇:「行,我今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