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教室里就立馬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拆信聲。
顧星邇於是也趕緊跟著動作。信封里滑出了三張信紙,最上面那張是母親的字跡,下面兩張則是父親工整的鋼筆字。
這個發現讓她的心跳突然快了幾分——父親平時那麼忙,居然也抽時間寫了?
她不大利索地展開母親的信,第一句話就讓她呼吸一滯:
【孩子:
媽媽想了很久該怎麼寫這封信,但是每次提筆的時候,都會想起之前有一次你問的:為什麼永遠都不滿意。
……】
信紙上有幾處明顯的皺褶,像是被水打濕後又晾乾的痕跡。顧星邇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突然意識到那可能是母親的淚痕。
她一下子覺得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好像有點酸酸的。
教室里的氣氛逐漸變得微妙起來。起初的竊竊私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偶爾響起的幾聲抽鼻子聲。就連平時最鬧騰的幾個學生此刻也都安靜地低著頭,有的看得快的人甚至已經把臉埋進了臂彎里。
賀書辰拆信的動作很快,他的信封很薄,打開後也不出所料,裡面就塞了一張紙,而且也只有寥寥數字,是他媽媽寫的:
【上次你在車裡和我說的情況你最好自己心裡有點數,別再讓我和你爸抓到類似的事情了。
平時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盡力就行。】
「……」
賀書辰一眼掃過去就看完了,他於是揪起半透明信封的一個角抖了抖,確定裡面真的沒有除了這張紙以外的任何東西。
他抬眼掃了一下周邊,發現大家都還在看,而且他們手上的紙也都是密密麻麻的,甚至有的還不止一張。
相比之下,賀書辰覺得自己的這個屬實是有點簡陋了。
他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信紙折好塞回信封里,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前排的人,然後就注意到有幾個人似乎在偷偷抹眼淚。
賀書辰怔了一瞬。
他忽然意識到在不同的環境和教育中長大的人真的會有很大的不同,就像此刻,對他和家人來說這封信有沒有其實差別都不大,很多話父母平時就和他聊了,也不用通過這種方式來告知。
可對班裡別的一些同學來說,這封信或許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和家人交心的時刻。
那她呢?
這是不是也是她和父母之間鮮而有之的坦言呢?
賀書辰這麼想著,注意力就已經轉到了顧星邇身上——她看信的樣子很專注,身體也一直保持在同一個姿勢沒有變過,總之單單從背影和側臉來看,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但是賀書辰卻注意到她手指捏著信紙的位置褶皺痕跡特別明顯。
眼淚從臉上掉到紙上的瞬間,顧星邇有一瞬地恐慌。
她手忙腳亂地裡面從抽屜里抽了張紙去擦,卻還是讓那一小塊的字跡被暈染開了。
她於是又著急慌忙地把信紙平攤在桌上,把餐巾紙揉成團輕輕按壓那團墨漬,然後才顧得上用袖子快速地抹了一下眼角還掛著淚水。
顧星邇處理完母親的信紙後呆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從下面抽出了父親的,可眼淚卻在剛剛短暫的思緒見又蓄滿了眼眶,信紙上父親的字跡也變得模糊了。
她不敢眨眼睛怕眼淚像剛剛一樣掉下來,用袖子擦又怕動作太大。斟酌片刻,她小心翼翼的抬了點頭,眼睛盯著天花板,試圖把眼淚倒回去一些。
她的動作的確是很謹慎的,加上大家也都埋著頭在看自己的,原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她這點小動作的,可耐不住後邊有個人正好就在看她。
賀書辰是在看她的,所以看到她這樣小心的動作時,呼吸也就不自覺地放輕了。
他看著顧星邇仰起頭時繃緊的下頜線,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還有她眼角和臉頰上在日光燈下顯得格外清晰的淚痕……
他心裡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在他心口最忽然掐了一把,酸脹得發疼。
顧星邇是看了父母的信才掉眼淚的。
他突然很想知道信里寫了什麼。是誇獎嗎?還是平時說不出口的關心?又或者……是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