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在幹嘛?說實話?」真美上次沒碰到他們吸毒的大場面,這時候問一句。
十七歲不說,只擺了擺手,說:「上面忙著呢,大哥叫我來開門。」
真美瞪他一眼,抬腳上樓,走出去幾步,回頭問他:「你也跟他們一樣?」
「我,我沒,我跟著我哥來的,我哥他們……」小十七臉嫩,一問就說實話。
真美回身拿手指戳他太陽,「老實點兒。」她說著,上樓去了。樓層中間還有一道鐵門,有鎖掛在上面,不過沒真的鎖上,是開著的。真美邊走,邊看一樓的大廳堂,沒裝修,水泥落地,開闊的一大間。倉庫的樣子,堆著長長短短的木板、木條。
她專程給黑毛送這些難得的好湯,別處喝不到,喝了別處也舒服不了,獨她這一處,獨此一家。
她上去時,裡面的人正三三兩兩湊做一堆,在忙活,忙活些快樂似神仙的事兒。真美第一次見,忍不住多掃了兩眼,不大的屋子裡有股奇特的氣味,她大氣兒都不敢多喘。
她送完了湯,還包售後服務。黑毛沒讀過二兩書,喝了鹿鞭湯、牛鞭湯,不到一分鐘,就覺得有效,有奇效。把真美推進一間小臥室里去,一頓狂風驟雨,覺得自己如有神助,暢快淋漓。愚蠢男人總是篤信些愚蠢的事物。
真美忍著噁心同他敷衍,「阿哥,你弄得人家,真受不了,我要死了!要死了!」她在房裡大喊大叫,都是他愛聽的話,知道門口有群兔崽子在偷聽。黑毛這種人,最愛在這時候逞威風,沒別的威風好逞,只有在欺負女人這件事上耍耍威風。
六月里,海灘上能抓到螢火蟲了;六月底,海灘上的人和退潮時的貝殼一樣多。真美的民宿幾乎天天被訂滿,新一個旺季來臨了。
這起起伏伏的生意像漲潮、退潮一樣,也像真美的經期,紊亂了好一陣子,可一旦有錢賺了,她就平穩了。她站在院子裡聽不遠處海浪聲,幾縷頭髮飄到臉上來,她沒動。覺得,唯有自己的身體最懂她。
真美找了個生意忙碌的晚上,院子裡端叔正趕著搭燒烤架,預備住客的夜宵活動,穿著大白背心沒空進屋來。她悄悄拿了個十斤的塑料食用油桶給七姑,「你幫我去前面的小加油站,買十斤汽油,走大槐樹下面,有人問起,就說你女婿摩托車用的。」
「哦哦,好。」七姑接過油桶,看了看。
「給你兩百塊,剩下的都歸你。」真美塞錢給她。
「噢喲,好好。」
她過了半小時,走到後門來,在荔枝樹下等七姑,看來看去,沒看到她身影,不安地在樹下走來走去。
正當她等得心焦,後門的「咔噠」聲響起,她趕緊回頭,看見仁傑提著塑料油桶,走在七姑身前,先一步跨進來。聽見七姑的本地話:「老闆娘,哎呦,十斤,那麼遠的路,我提得腰痛得直不起來哦,走兩步歇一歇,走兩步歇一歇。多虧碰上小許,他幫我弄回來,到底是男人家,有力氣。」
真美站著,和仁傑四目相對,他彎腰把油桶放在腳邊,看了看,問真美:「要放在哪裡,我幫你拿過去。」
真美聽著七姑絮叨,心裡早已沉下去半邊,看見是仁傑,又好些,低聲對他說:「拿到樓上,我房裡去。」
她說得匆匆,人也匆匆上樓去,仁傑跟在她背後。
他們上去,半天沒下來。七姑扶著樓梯扶手,弓著腰朝上面看,真美的房間在三樓最東頭一間,沒動靜。
她低聲嘀咕著:「這是老毛病又犯了……」考慮著,要不要替她望風,黑毛如果這時回來,那可是要出人命了。
她端個紅塑料凳子,坐在樓梯口剝花生。
七姑花生剝了半盤子,仁傑一步兩級台階地跨下來。她向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笑笑沒說話,看他匆匆從後門走遠了。
真美這兩個月趕上暑假,生意出奇的好,不過她人也出奇的賢惠。兩三天裡,每天一早天不亮就起床煲湯,準備飯菜,中午或者晚上,坐鎮上的紅包車去找黑毛,他落腳的地點不一定,有時是茶葉店,有時是棋牌室,不過,在那家城鄉結合部的小樓的時候多,這三層小樓在巷子深處,獨一棟,樓下沒人,空著。
真美漸漸摸出一點規律來。
「阿哥啊,你們三天兩頭換地方幹嘛?害我提著飯盒到處跑。」真美急兜兜的上樓梯,額頭上出了汗,「你看看,把我跑得,生怕湯涼了。」
「阿妹今天做什麼,哪樣好吃的。」黑毛光著上身,手臂上黑乎乎的紋身,開門接她進去。
真美已經看懂了,他的紋身,是為了遮住打針的針孔,她低頭飛快瞟一眼,確實遮得住,一點看不清,是密密麻麻的針眼兒。
她徑直走進去,經過沙發,看到坐在上面,舉著手機打遊戲的小十七,抽空抬頭來,向她笑著,「嫂子!」他說。
真美聽了,照舊,橫他一眼,跟著黑毛進去裡屋了。
她在茶几邊坐下來,掀開飯盒蓋子,一邊嗔怪他:「你下次告訴我一聲,別害我跑兩個地方,這麼大熱天,你看看我的汗。」
黑毛左手把嘴裡的煙拿下來,右手上去扯她領口,嘿嘿道:「脫了,反正穿著熱,光著我愛看,我一邊看一邊吃。」
「去,吃你的飯吧。」
「真的,老子說真的,快點兒脫,脫光了,省得等會兒還費事。」他邊說,邊抬手喝湯,盯著真美看。
真美只好順從的脫起了衣服,她深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