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我還在生你的氣。」
藺寒時先是目光一怔, 顯然是在腦中飛快復盤自己哪裡做得不對。
然後才用探究的目光盯著她,在她臉上尋找怒意的影子。
明明什麼都沒有。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這是在耍賴皮:「巫螢晚,學會倒打一耙了?」
明明是他更應該生氣。
如果那枚命契融合晶核是真的, 她現在可能已經……
「哼,」巫螢晚把另一隻手也從他掌心抽出來,「你和霍蕎那麼親近, 你跟她坐一條床(船)上,卻對我什麼都瞞著。我還不能吃醋了?」
她氣得說錯字。
藺寒時瞬間有點緊張、而後又有點得意地解釋:「我現在,跟你才是坐一張床上。」
巫螢晚也被自己的口誤氣笑了。
她壓著嘴角,說不出話來。
順理成章占了上風的藺寒時便順著這個姿勢,朝她俯下臉來,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他兩臂撐在她身體兩側的床面上,輕聲問:「是不是很累?」
他看出了她的疲憊和懶怠。
不說還好,藺寒時一說「累」字,巫螢晚的倦意便瞬間全冒了出來,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一點點累。」她一面客套地說,一面自然而然地將雙臂掛到他肩上,讓綿軟無力的四肢有個依靠,舒服得長長舒了口氣。
藺寒時本想翻個身,讓她趴在自己胸口,枕著他休息。
可他剛往她頸間一湊,方便使勁將她撈到身上,他突然就想到——剛剛骨凌刀也把臉埋在她頸側了!還很久!
糟糕!
她的頭髮好像都沾上破銅爛鐵的味道了!
藺寒時擰起眉,不悅地壓著嗓催她:「先洗澡再睡。」
「……累了,我先躺躺。」巫螢晚耍賴。
誰知藺寒時二話不說,直接撈過她的膝蓋窩,將她整個人抱到懷裡,站了起來。
「小髒貓,我給你洗。」他語調強橫,聽起來不容拒絕。
渾身都是骨凌刀的味道。
話音剛落,藺寒時已經抱著她,打開了浴室的門。
「欸……」巫螢晚本想掙扎兩下。
但最後只掙扎了一下,她就懶得裝了。
有點累。
讓小狗服務一下怎麼了?
……
藺寒時的服務細緻又到位。
知道她累,他也沒鬧她,只是心無旁騖地替她按摩放鬆。
巫螢晚全程只需要坐在浴缸里自主呼吸,舒服得開始神遊天外。
他也不是第一次幫自己洗澡。
還是小孤女身份時——
每次他幫她洗澡,都是源自她故意裝生病,故意示弱,博取他的關心和親近。
其實她身體好得很,體質強悍,哪有那麼容易病到連生活自理都做不到?
可她就是微妙地想用這種方式,來滿足藺寒時對她如同照料寵物一般的寵愛.欲。
來滿足他內心對於【被她需要】的強烈渴望。
好像這樣做,就等於牽住了套在他脖頸上的項圈繩子。
她是後來才想明白的,其實這樣的關係是有些畸形的。
她依靠讓渡自己權利的方式,來向他索取愛意。
而這又反向助長他的愛意,變得充滿目的性和功利性。
然後這一切,又會令她陷入低迷神傷的怪圈裡。
周而復始,永無休止。
表面看,是她在訓練奴隸哥哥需要自己的能力。
可實際上真正離不開這段寄生關係的人,卻是小孤女自己。
想要依賴一個人的感覺,是令她羞愧的、恥辱的。
她本就是因為怯於承擔責任,才逃離血族、逃離原本的身份的。
可轉身又陷入了另一場失去自我的沼澤。
所以,她當初才會那樣決絕地離開,拋棄與奴隸哥哥之間扭曲怪誕的關係,獨自重新生長。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藺寒時往她發頂蹭了兩團泡沫,看起來,就像兩隻雪白的貓耳朵。
坐在浴缸里、乖乖任他擺弄的巫螢晚,這才表情微微怔忪,從回憶的泥濘里抽離出來。
她露出柔軟又困頓的眼神,「我就是在想,你都懷孕了,大著肚子還幫我做這做那……」
藺寒時突然靠過來,眼底帶點壞笑,興味盎然:「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