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之間,最無法割捨的聯結。
她是孩子的媽媽,理所應當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巫螢晚,我們……有個寶寶。」他輕聲說,沙啞的嗓音帶著一絲顫意。
藺寒時自己看不到,無法想像自己此刻的眼神,是何等的忐忑、興奮與期待。
可實際上,落在巫螢晚瞳孔中的他,卻只是一副深思熟慮後、才作出決定的冷靜模樣。
全然看不出什麼誠意。
巫螢晚目不轉睛盯了他良久,眼神從訝然、怪異、複雜,逐漸變為帶著一絲憐憫。
終於。
她搖搖頭,嘆口氣道:「原來是腦子壞了。」
這下,她可算放心多了。
藺寒時原地怔住,反應了好久,才明白過來她的話。
他重新組織語言,嘗試著再說一次:「你不是說,想和骨凌刀要個孩子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正……」懷著你的孩子。
「藺寒時……」聽到骨凌刀的名字,巫螢晚沉眉,面色不悅地打斷他。
她說:「我知道你不想我和凌刀哥哥結婚,但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選擇。」
「還有,我們約法三章。無論你是出於嫉妒,還是出於怨恨,以後都不要拿孩子來開玩笑,好嗎?」
她越說聲音越輕,幾乎是在自言自語:「我會很在乎它的。」
巫螢晚一番真情流露的話,讓藺寒時剛鼓起的勇氣,又如同一個被戳破的氣球,霎那間全部消散在空氣中。
「嗯。我答應你。」他不再糾結孩子這個話題。
他在心底安慰自己。
也許,是因為時機未到。
又或許是假面具戴得太久,連他自己偶爾也會失控。
藺寒時在最該真心實意的這一刻,脫下了偽裝的假面。
卻對真實的情緒流露,不得其法。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的表情尤其凝重。
可這樣看起來,反而顯得他,更像是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大部分時候,他表露出來的模樣,都是意有所求的、預謀已久的。
在巫螢晚面前,亦是如此。
比如他隱忍著哭腔,哀求巫螢晚:給他一個機會對她好一點的時候。
他心底最洶湧激盪的念頭,才不是什麼苦澀或哀憐。
而是一些卑劣下/流的、毛骨悚然的愛.欲與吞噬欲。
他想像毫無理智與人倫的野獸那樣,噬咬她纖細的血管、白潔的肌膚。
用自己的口涎與她的血液,為這場烈火焚身般的情/事,做下標記。
再比如剛剛,巫螢晚邀請他繼續。
他心底那些陰暗潮濕的、狂躁炙熱的愛/欲,幾乎都要化為火山岩漿噴涌而出。
可他的眼神,卻是清純的、仿佛一無所知的。
藺寒時處處玩弄著心機,便要承受失去信任的風險。
這是他後來才想通的道理。
……
換好衣服出來,巫螢晚乖乖把退燒藥吃了。
然後又躺回床上,盯著天花板愣神。
她還在不斷思索。
今晚自己的言不由衷和口是心非,與藺寒時的反應,是否有所關聯。
藺寒時還沒走,坐在沙發上處理他自己的事情。
他知道巫螢晚想讓他走。
但他總覺得不放心,想再等等,確定她退燒了再離開。
藺寒時不看她,只說:「你先睡。我不吵你。」
巫螢晚沉默。
他還以為她這麼快就睡著了。
突然間,便聽到她縮在被子裡瓮聲瓮氣的聲音:「藺寒時,你過來。」
藺寒時聞言,走過去。
巫螢晚用被子蒙著半張臉,眼神一絲不苟地盯著他。
她一臉再明顯不過的試探表情,乾巴巴說:「上床,要繼續。」
藺寒時懶得理她的胡言亂語。
他俯身,替她將被子掖好,輕聲哄道:「快睡覺。」
「不要。」她像個哄不好的小孩。
藺寒時無奈一笑,坐到她床邊,問:「你到底想怎樣?」
她猛地掃開被子,朝他張開雙臂,無比認真道:「我要繼續!藺寒時,我愛你。」
巫螢晚故意反著說的。
還祭出了最後那句大殺器。
如果自己又撲過去抱住他,那她就可以確認——自己今晚的混亂與癲狂,就是來自於藺寒時的心緒變化。
藺寒時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眼底卻無甚波瀾。
良久,他聲線平穩地說:「不行。」
不行。
也不信。
她那麼輕易說出口的一句「我愛你」,藺寒時壓根不信。
巫螢晚盯著他的眼睛。
突然,她像是終於放棄,重重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