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元。」蕭恆叫他,點點頭。
陳子元轉過臉,身後不遠處,秦溫吉坐在棗紅馬背,捲起馬鞭。
秦灼沖她揚聲道:「人送給你了!」
秦溫吉問:「你幹什麼去?」
秦灼拉著蕭恆就走,「明日得趕去金河邊,睡覺去!」
秦溫吉眼瞧他二人交握的手,沒出聲。她跳下馬背,跟迎上來的陳子元說:「溜躂溜躂。」
月光下照,道如積霜,陳子元替她挽過韁繩,驀地有些緊張。
兩人隔著紅馬,這樣走了一會,秦溫吉突然問:「陳子元,你有多想娶我?」
陳子元一懵,聽她繼續道:「當年我把自己許給你,就是為了把你死心塌地拴在秦灼身邊。那時候我要進京了,老師被貶,阿翁受限,他身邊沒有一個人,我不放心。那時候我臉已經壞了,但你只記得我最好看的樣子。」
她抬頭看月亮,月亮照在她半張臉的傷疤上。秦溫吉笑道:「這件事,到底是我虧心。這兩天秦灼準備正式定親的事,我思來想去,總覺得對你很不公平。」
她停下腳步,轉頭看陳子元,「你現在想悔婚,還來得及。」
陳子元靜靜聽完,抬手撫摸紅馬鬃毛,開口道:「當年大王斷足,寢宮大火,你衝進去救他,被火燎了臉。醒來鄭翁給你盡力救治,還是留了疤痕。」
他頓了頓,「大王行動不便,是我去找的鄭翁。溫吉,這件事,我早就知道。」
秦溫吉面無表情,半張完好的臉微抬,清麗得不像話。她手撫馬頸,道:「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哪天我要反秦灼,你怎麼選。」
霎時一寂。
陳子元氣息微沉,將腰刀解下。
十年前,秦溫吉將文公遺留的雙刀一拆為二,雙手捧一把刀,站在他面前。
秦溫吉說,陳郎若愛護我兄如同性命,我與此刀,俱歸陳郎。
十年後,陳子元雙手捧刀,堅定道:「護他如性命,這是我的誓言。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拿著你的刀,站在你的對立面。」
一片寂靜中,秦溫吉翻身上馬,放聲大笑,「好!」
抽響馬鞭前,她看向陳子元。
「姓陳的,我嫁了!」
***
翌日清晨,金河平野旗幟連天,群馬踏步。馬背之上,都是靚妝炫服的少男少女。
秦灼也換了一身大紅騎裝,看向同樣坐在馬上的蕭恆,笑道:「按我們南秦的風俗,有種的男人娶妻,都得競賽求婚。」
「競賽?」
「賽馬。適婚女子戴金冠騎在前頭,誰先搶上馬背,誰就有資格先開口求娶。匪寇,婚媾,就是這個道理。」
蕭恆抬頭一看,十數貴族少年青年皆立馬持鞭,等待政君溫吉的馬蹄。
秦灼沖陳子元喊道:「娶我妹妹可以,得自己光明正大地贏回來!」
他話音未落,鼓聲已然一響。鼓槌結系的五彩絲綢隨風一振,秦溫吉已經快馬飛馳出去。紅馬如飛日,揚鞭而去時身後無數馬匹呼嘯如風。陳子元也大聲喝馬,和一眾王公們緊追出去。
秦溫吉不戴金冠,戴了副黃金面具,原本給她打造的冠子還放在秦灼這邊。
秦溫吉不喜歡小家子玩意,冠無珠釵,做的大氣。秦灼瞧了眼那冠子,心中一動。
突然,秦灼露出一個極其明艷的笑容,高聲喊道:「蕭重光!」
他將那頂金冠一掠戴上頭頂,揮鞭飛奔出去。
阿雙立在身邊,直接傻了眼。這是求娶女子的儀式,秦灼這是……要娶老婆?
頃刻之間,已經有貴族女子策馬去追了。彩裙飛舞,如同飛花。
阿雙忙跺腳道:「將軍,你快去啊,愣什麼!」
她話還沒說完,只聽嚯的一聲喝馬,一道風卷而過,哪裡有蕭恆身影。
草野茫茫,陳子元一馬當先,抱得美人,已和秦溫吉換了馬騎。二人馳馬向前,陳子元正納悶:「我怎麼聽見女人聲音?」
他扭頭一看,正見秦灼策馬追上來。陳子元見他頭上金冠,和身後一眾淑女,大驚道:「娘哎大王,你玩這麼大?想娶老婆咱回去慢慢商量,一地之母的事,可不能這麼馬虎定了!」
秦灼高聲道:「大妹夫,麻溜滾吧!你不待她好,我——」
他戛然而止,狠話放到一半,猛地抽鞭走了。
陳子元掉頭一瞧,果然見一匹白馬疾追而來。喲,這不蕭重光嗎。
媽的,真會玩。
女子體力如何不及兩個征戰沙場的男人,秦灼和蕭恆一前一後,早把貴女們的馬蹄甩在身後。他們跑出場地,蕭恆直追他到平野盡頭。
平野盡頭,太陽正在眼前,山如鴻鵠雙翅,河水如同金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