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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似乎全無外物,只有兩雙眼睛,眼睛底只有彼此的倒影。這一瞬,正確與不正確無關緊要,值得與不值得無關緊要,這一瞬的存在就是掀翻命運的勝利和勇氣。

秦灼不知怎麼,突然想起那夜合卺的酒水,如同神會地,蕭恆也端起酒碗,向他抬了抬。

秦灼喃喃道:「也算和我回家過了年。」

蕭恆靠近些,問:「什麼?」

這一停,陳子元褚玉照已走上來,二人雙手擔一隻大斗,斗中是堆積如山的青銅錢幣。

陳子元笑道:「新鑄的光明錢已經到了。還請殿下祝禱,散布,為百姓賜福。」

光明錢並非流通貨幣,只為南秦祭祀祈福之用,自高皇帝起,朝廷就把光明錢幣的鑄造之權撥給南秦。每年年關將近前,鑄幣司負責鑄造新的銅錢,在年夜由君王登台向上祝禱,舉行溝通天人的禳禬儀式,再按人數發布百姓。

陳子元道:「只是咱這邊沒有台子,委屈殿下拿哨塔將就。」

「又來。」秦灼突然道,「這也算我第一回登台禳禬,還生疏著,有勞蕭將軍陪同。」

秦溫吉停下酒杯看過來,褚玉照一言不發,陳子元擠出個笑:「也不是不行,只是散布光明錢非同小可,咱們這些南秦的兄弟都得在樓下等著接,蕭將軍又不是秦人……」

秦灼端酒立起,揚聲道:「各位兄弟!」

「蕭將軍與南秦先有同盟之誼,又有援助之恩。今日登台禳禬,我欲請蕭將軍同行,還請諸位答應!」

馮正康帶頭起鬨:「哪能不答應呢,上啊殿下,咱們都從樓底下等著接錢呢!」

虎賁軍不少從潮州駐紮,已同蕭恆混得熟絡,紛紛叫好鼓掌。秦灼吃盡酒水,轉頭看向蕭恆。

蕭恆撐膝立起,在哄鬧聲中和秦灼一起登樓。

哨樓高矗,正對昱都女牆。樓上無燈,卻有炬火照明,火焰滾滾滔滔,燃燒出類似狼煙的氣霧。

秦灼在樓頭站定,樓下一片肅穆。

秦灼轉頭看向蕭恆,「我之前給你的那串銅錢,有沒有帶著?」

蕭恆從左胸衣襟里摸出那串錢遞給他。

火光下,秦灼合上眼睛,將三枚銅錢合在掌心,粘貼額頭,輕聲念道:「大慈悲無量光明王。」

他閉目垂首,蕭恆立在身邊,靜靜看他。

片刻後,秦灼睜開眼睛,將銅錢系在環首刀柄上,抬頭望向蕭恆。

又一朵煙花騰空,砰然綻放,將臉龐衣衫染得五色斑斕。一瞬間,蕭恆眼睛朱紅,鼻子深藍,秦灼面頰殷紫,嘴唇漆黑。色彩塗抹在臉上,像假面;氣息近在面前,是活人。

秦灼輕聲問:「你相信我嗎?」

蕭恆一瞬不瞬,點了點頭。

秦灼緩緩綻開笑容,說:「好了,撒錢。」

「撒錢?」

「是,今日叫將軍嘗嘗揮金如土的滋味。」秦灼笑道,「別肉疼,光明錢沒法花,登台散布,是一年裡最大的彩頭。」

他雙手捧起錢幣,當空一灑,朗聲道:「上告光明,請父垂聽。禳解災殃,降此福澤!」

蕭恆一觸光明錢,頓時看向秦灼。接著他轉過頭,將錢兜手潑落。

所有人都可以看清秦灼,他是光明的兒子,站在光明的火把邊,於最高處揚手,嘩啦一聲,銅錢撲撲篩篩穿過無數爭搶的手掌縫落入土裡,像一把炒熟的黃豆。蕭恆站在黑暗裡,像個影子,影子是黑暗的兒子。但光明下詔,昭告萬方,暗神吾愛,你是否還記得,在南秦傳說中我們是結髮同體的夫妻?那麼你的兒子本當也是我的兒子。他們要站在相應的位置。

蕭恆走上前去,到和秦灼並肩的位置。他被眾人看到的一瞬,全部光源被他深淵般的黑衣和氣質吸納。秦灼潔白無瑕,他從頭到腳漆黑一片,正是如此,他才是點燃火光的那根柴,焚燒烈焰的那塊炭。暗神的丈夫是光明,火真正的父親是黑的,他站在這裡,如同光明王大像顯化於世,一身黑衣,左攬刀而右提燈。一片混沌世界裡,光明王為了查找妻子,拔刀切開眼睛,因此世界有了光明。現在,蕭恆也舉起一捧銅錢當空一揚,嘩啦一聲,無數透明的金輝潑灑,宛如龍鱗閃爍;又變作稜角分明的光芒下墜,彷佛蝴蝶翻飛。遠遠觀之,像滿天泥金的秦篆經文飄落。這時候吉祥不再是符號而是實體,它們落地,那些和黃豆粒摻雜在一起,一樣又不一樣的青銅錢幣。

他們不斷地潑灑,在神明袖間灑下一場又一場金色大雨。鼓樂大作聲里,慶功般的狂歡開始。號角吹響、戰鼓擂響、寶劍敲響,軍樂刀劍變成佐酒歌舞的樂器。

一場報復般的醉夢裡,蕭恆的心無法安定。他眼中弓弦拉緊,嗖地一聲,目光破空射向對面,數丈之外的土地上矗立的昱都城牆,昱都城牆上矗立的秦善。黑暗中,秦善在觀望,在等待。

蕭恆扭頭去看秦灼,秦灼面無表情,眼中閃爍冷靜金色的火焰。他抬頭看向蕭恆,笑了笑,說:「我數三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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