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寒葫蘆里究竟買的什麼藥?
不能再等了。許淩雲當即叫道:「全體都有,立即下山,去找狄將軍會和,不許……」
「大帥!」
暴雨之中,一個傳令兵跌跌撞撞地撲在他腳下,「蕭恆不知在哪裡冒出來,帶人突襲了咱們的糧草!咱們守營的將士有限,弟兄們沒有提防……」
許淩雲將他揪起,喝道:「丟了多少?」
傳令兵支支吾吾,許淩雲厲聲喊道:「我問你丟了多少!」
「全……全丟了,大帥,咱們的糧全都丟了!」
一道驚雷炸裂。
此起彼伏的疾呼聲里,許淩雲身形一晃,轟然倒地。
第351章 一一七 青羊
潮州營連夜搭建油布雨棚來遮蓋糧車,棚中不許見火,一片漆黑里,只聽見噼里啪啦的大雨敲擊聲。
李寒沒有蕭恆那樣卓越的夜視能力,一進就是個睜眼瞎,便十分坦然得抓著蕭恆手臂跟隨巡視,道:「許淩雲全部糧草悉數在此?」
「悉數在此。」蕭恆道,「但有一樁棘手之事。」
李寒察覺他嘆一口氣:「哨子探得,許淩雲這批軍糧里,有一半用作賑濟。我又派人打探了青公所帶的糧食數目,根本不足松山百姓十日取用。想必是快馬先至,先於我們搶占時機,等許淩雲的賑濟糧到後再行發放。」
李寒問:「將軍察看過了,數目對得上?」
蕭恆道:「雨天糧食容易漚爛,存放軍營中是為了及時取用。如果不是有一部分要撥給城中,不會全部就地存放。城中一旦斷糧……」
片刻沉默,唯有大作雨聲。
過一會李寒才開口:「將軍放心,更著急的是許淩雲。如今籌碼到了我們手裡,不出兩日,必有使者前來談判。」
蕭恆道:「許淩雲奉聖旨清剿咱們,和談是公然抗旨不尊。崔清和呂擇蘭前鑒猶在,他又是一氏之長,不敢冒這個險。」
李寒笑道:「將軍忘了,家師亦在城中。只要將軍這幾天看好糧草,我們就有條件再度轉圜。自然,也需提防對面用計,他們若真有誠意,遣派的來使只能是松山如今的長官。」
果不其然,兩日之內許淩雲再襲蕭恆大營,正在李寒預料。既在他掌握,大軍襲糧之計亦是次次落空。
第二日夜,李寒拉住蕭恆坐鎮帥帳,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酈叢芳走入帳中,先聞到一股撲鼻酒香。一抬頭,見帳間一叢篝火,吊一瓦罐,蕭恆正拿木勺緩緩攪動。
李寒手捧熱酒坐在胡床上,見酈叢芳來毫無意外,「酈長史腳步快,雨大,先吃碗熱酒暖暖身。」
帳中另有一隻酒碗,一架胡床。
酈叢芳道:「蕭將軍料到我要來。」
蕭恆道:「軍師的先見之明。」
酈叢芳接過酒碗,碗中酒水微晃,沉一張自己的扭曲面孔。他低聲道:「戰事一出,我本是無顏面見將軍和李郎……」
李寒笑著打斷:「哪裡,各為其主,各謀其事嘛。」
蕭恆隨即抬手,「長史請坐。」
二人毫無眼神交流,言行卻極其默契神會。酈叢芳落座,緩慢吞一口酒水,李寒也吃一口酒,直接越過蕭恆道:「長史既然戴月而來,就是想再談這樁買賣。只是不知此事是許老將軍授意,還是長史一人所為?」
酈叢芳忙道:「在下為民請命,也得了青公授意……」
「那就是許帥並不答應。」李寒微微一笑,「而這件事,酈長史,你也做不了主。」
他搖了搖酒碗,「既做不了主,咱們也無需消磨功夫,將軍的確有拯救生民之意,只是我們如今自顧不暇,做的是交易,不是賑濟。」
蕭恆將木勺丟下,看向酈叢芳,「雨夜路滑,長史吃完酒,回去慢走。」
酈叢芳急聲叫道:「蕭將軍!」
他撲通跪地,雙肩微微顫抖,「將軍入城之事是在下之罪,將軍但管將我碎屍萬段,我絕無怨言!只望將軍大人不記小人過,天災如此,生民何辜啊!我只將軍怒氣難消,只求將軍……將賑濟災民的糧食還回來吧!」
李寒將酒碗一丟,滴溜溜旋轉聲里,他冷笑一聲:「長史這話好笑,若什麼都能有來有還,我無辜罹難之百姓、為國捐軀之將士為何沒有魂靈重歸之日?酈長史,當時將軍尚未入城,就率先發放一萬石糧食,此心不可謂不誠,卻被長史辜負至此。有道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他嘆一口氣:「但事關十萬百姓性命,將軍就再信長史最後一次。但這次,需要長史先拿出誠意。」
李寒凜聲道:「請王師撤出松山界,後退百里。」
酈叢芳一怔,「這……李郎,不是我不願應允,只是許帥軍隊已駐城下,如何肯退?在下不過刺史手下的一介屬官,人微言輕,許帥又豈會聽從下官一人之言撤軍北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