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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東遊點頭嗟嘆許久,又說:「我誇了你們將軍,到你了,你看我們蕭將軍咋樣?」

「蕭將軍……」崔百斗喃喃道,「蕭將軍,是個好人。」

唐東遊醉里氣性也大,罵道:「用你放這屁!」

崔百斗卻突然抱著他大哭:「你們蕭將軍,是好人哪,他是好人哪!要殺他,我們將軍……不忍心,我們全軍上下哪有一個願意乾的,可不殺他,皇帝又要把細柳營散了!細柳營不能再散了!老天……不長眼啊!」

唐東遊聽了,驀地悲從中來,也和他抱頭痛哭。兩人哭聲高一陣第一陣,滑稽非常,但沒一個人能笑出聲。

就算沒有細柳營作要挾,皇帝重審崔如忌冤案、為崔氏正名,又重用崔清,這是天大的君恩,崔清報也得報不報也得報。那她和蕭恆永遠沒有兵戈消解、化作玉帛之日。永遠沒有。

惺惺相惜,卻做不了朋友,只能做敵手。

崔清拍拍膝蓋起身,一腳踹在崔百斗屁股上,將兩個人都蹬得翻了個個。她大笑道:「我和你們將軍都活著呢,要嚎喪,我倆再打一場之後不遲。」

天邊,兩面大旗迎面相招,宛如聯袂。蕭恆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火光。

天色將曙時,崔清請蕭恆先行,是表明不會沿路設伏的誠意。蕭恆同她馬頭揖刀,抱拳道:「崔將軍,咱們戰場再見。」

崔清笑道:「戰場再見。」

蕭恆頷首,列隊整兵,一聲令下,潮州營步兵立正、騎兵上馬,向著東升旭日,重新消失在平野盡頭。

如此往來狂奔,自離開潮州已有十日。大軍歸營休整,蕭恆也風塵僕僕,從營中卸了甲冑,想了想,又從頭到腳洗了個澡、換了乾淨衣裳,料理好傷口不至於太過駭人,這才翻身上馬,往院子趕去。

他牽馬入院,先從庭間瞧見幾匹駿馬。

品種名貴,鞍韉精美,連馬具都染上淡淡香氣。

院中新置一隻寬闊鐵籠,一頭白虎盤臥其中,見他來,一背的雪毛倒豎,全然是攻擊之態。

雖是白日,秦灼屋前卻簾幕低垂。

蕭恆從那籠前立了會,那虎錯以為他是個樁子,又重新臥倒。

許久,蕭恆提步上階,尚未走到門口,便聽一陌生男子笑問:「你家裡還儲著位蕭將軍,我怎麼敢?」

有人低低笑起來,很好聽。是秦灼的聲音。

秦灼影子落在窗紗上,蕭恆一眼就認出來。他倚著枕,另一人便隔幾同坐榻上。秦灼一隻手在動,是在撫扳指,還是在撫那人的手?

蕭恆尚未看分明,已聽秦灼柔聲笑道:「露水而已,香旌,你怎能同他比。」

接著,案翻聲響,一人覆到一人之上。

傳來親吻吮響之聲。

蕭恆釘在原地,沒作聲,終於退下步子,轉頭看見梅道然的臉。

見他神色,梅道然心中一痛,欲言又止。

蕭恆掉頭就走。

第291章 五十八委蛇

陳子元打簾而入,見案上開著一合青鹽荷葉的牙粉,秦灼坐在榻上,正取一隻兔毫小盞漱口。

他直漱了三盞茶,又從一旁小盒裡掀了片口檀嚼,抬頭見陳子元支棱在簾前,用目光示意他有什麼事。

陳子元回過神,「哦,天兒不早了,想吃點啥?」

秦灼不料是這樣無關痛癢的話,揮揮手說:「不了,噁心。」

賀蘭蓀剛走,兩人又垂簾密談,陳子元沒法不多想些。但瞧著床鋪整潔,一無異味,秦灼神態也不像剛從巫山雲雨里脫身出來,這才略略定心。又聽秦灼問道:「運來的精銅都叫人查驗過了麼?數目和質量都對得上?」

陳子元道:「鑒明親自去看的,一車一車驗過,沒有問題。」頓了頓,又說:「買銅的錢,也往蕭重光那邊報了。」

秦灼剛要說話,陳子元已道:「殿下,這不是筆小數目,咱不能為了潮州把家底掏空吧。」

秦灼沒爭論,算是默許。他一隻胳膊抵案支頤,白衣袖鋪滿膝。自從逃出長安,他很少穿這樣寡淡顏色,除了對著蕭恆。

秦灼敲了敲案,道:「燈山探查了他這些年的交易,和秦善走得不算近,借道羌地的事應當可行。但這事不能提早說,賀蘭蓀是個極會精打細算之人,我們現在勢力微薄,借道就成了眉睫之事,他不會放過這時機,定要狠狠敲咱們一竹槓。若等到聯軍壯大起來,咱們回秦也水到渠成,他為了結這個善緣,白給我們走也說不定。」

「但咱們真能和秦善抗衡怎麼也得等個三年五載,再說還有姓蕭的這個拖油瓶……」陳子元突然醒神,「殿下,你不是準備釣他的長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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