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忠別開臉,盛昂也低下頭。
蕭恆繼續道:「大夥怨怪他,不外乎怨他捨棄潮州。但咱們想想,有這個道理嗎?少公不是咱們潮州人,他還帶著這麼一大家子。設身處地,如果鄰州有難,我會帶兵支持,但如果要為了解鄰州之危把潮州全都搭上,我第一個不答應!因為我是潮州的主帥,我要為潮州負責。少公是南秦的少主,他第一個考慮的只能是南秦。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憑什麼要求他去做?」
「再者,少公為什麼走,這件事,你們要我來論嗎?」
唐東遊憶起艷曲一事,悔愧交加,當即跪地喊道:「將軍,你別說了!」
蕭恆穩穩舉著酒碗,道:「這是公事,再論私情。我在京城數次遇險,是南秦父老施以援手,我才得以保全性命。後來迎戰徐啟峰,脫困段藏青,也要靠虎賁弟兄們相幫。蕭恆無以為報,先以此酒,謝各位救命之恩!」
蕭恆將樁樁件件攤開說明,潮州營已然不好意思,虎賁得他當眾致謝,那點不忿之意已平,紛紛舉酒道:「將軍哪裡話。」
蕭恆飲盡,又滿酒,道:「這碗酒,我敬少公。」
秦灼從陳子元處接過酒碗,緩緩立起來。
蕭恆直視他雙目,只說:「恩比天高。」
秦灼輕聲道:「將軍過譽了。」
蕭恆左手掌住酒碗,聲音不大,但四下極靜,每一個字不漏一個人的耳朵。
「當日我起誓,至死不負。」他說,「不是虛言。」
這句話何其鄭重,連褚玉照都不免一震。秦灼沒說話,雙手捧酒一飲而盡。
蕭恆吃了不少酒,卻仍有條不紊,他握住空碗,向眾人道:「知恩不報,如同禽獸。今年春種艱難,少公沒能收起新糧,虎賁的弟兄又背井離鄉,家中更是無法接濟。如此一來,吃飯就是問題。我願代潮州的弟兄們做這個主,與虎賁同享糧道,並暫撥一半糧草相助。少公曾為潮州供了五年糧食,如今當為潮州報恩之時。」
「近來暫無戰事,潮州雖有暴雨,但雨季漸去,又到農時,我願與將士百姓同躬耕。我委屈了潮州營的兄弟,從此以後,補給軍需,我統統排到最後。這是我的私情,也是潮州的報答,我們潮州將士,上上下下百千男兒,都有血氣,不是孬種!知恩圖報,天經地義!」
唐東遊當即叫道:「少公大恩大德,我們願意報答!」
「我們願意報答!」
秦灼也舉酒面向眾人,「前些日爭端乍起,是我治下無方,在此向潮州眾位兄弟賠罪。從今往後,虎賁但有軍需,當與各位半分之。將軍但有命,我等上下同受調遣。還望眾位冰釋前嫌,同心協力,振我軍威!」
程忠滿面慚色,和盛昂一起上前就拜,「卑職多有不敬,冒犯少公,還和兩位統領鬧的不痛快,全是卑職之錯,還望少公恕罪!」
馮正康忙道:「哪裡哪裡,是我們兩個太過莽撞,不知道內情就胡言亂語。後來聽殿下說了,我他媽真是……」
褚玉照也捧酒走來,叫道:「老盛,老程。」
他一舉酒碗,單膝跪倒,「當兄弟的對不住你們!」
他素來高傲,程忠哪見他出過這個樣子,嚇得忙來扶他。盛昂沒扶住人,見他要跪自己也跟著跪下。
陳子元笑道:「成了,知道你們感情好,擱這兒夫妻對拜呢!」
馮正康也問:「我一直想說,是不是蕭將軍偏心,那二十棍下去你們三個活蹦亂跳的,我足足躺了五天哪!」
程忠指著盛昂笑道:「你問他,打完耀武揚威的出去,晚上疼得哭爹喊娘的是誰!」
眾人哈哈大笑,蕭恆放下空酒碗,也搖頭笑起來。
篝火將盡,秦灼久久凝望他,目中卻生起新的火光。
第278章 四十五照料
酒闌夜半,眾人也漸漸散了。蕭恆也有些薄醉,但面上瞧不出半分,他左臂撐地正要起身,手腕卻叫人輕輕抓了一下。
一旁,秦灼胳臂倚地,軟聲說:「陪我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