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驚,卓鳳雄手中象牙扇掉了個,冷冷說:「蕭將軍,你耍我。」
蕭恆看向他,「我談我的生意,卓郎與我同為買家,還要做賣家的主嗎?」
卓鳳雄笑吟吟道:「潮州窮鄉僻壤,將軍一文不名,能拿得出二十萬黃金?」
蕭恆竟掛了絲笑,「不勞費心。」
梅道然在一旁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道待得久了,還真把秦灼那皮笑肉不笑的本事學了七分。
「素來買賣,價高者得。」卓鳳雄道,「我出二十五。」
「私鹽價高,販者流刑。私鐵價高,售者絞死。有命掙錢,也要有命花去。」蕭恆笑道,「聶員外,你賣給他嗎?」
他坐在此處,哪裡敢賣!
卓鳳雄連笑兩聲:「敢情蕭將軍是來拆台的。」
蕭恆目光冰冷,「你進了潮州的地界,就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
卓鳳雄呵呵笑道:「重光,我也不同你兜圈子。你叛逃出去,咱們可以當你死了不聞不問。但你要燒罌粟,就是要斷弟兄們的命!」
他仍坐在椅中,嘴部卻倏然一動。咻然一道風響,一枚寒芒已迎面刺來。蕭恆當即抽刀一振,一枚蒺藜刺釘入船梁。他們這邊一開動,二層數條人影齊齊躍下,動作沒有絲毫停滯,當即一片刀光繚亂。其他船客豈見過這等陣仗,當即抱頭蜷在地上。
卓鳳雄躍上八仙桌,從腰間抄出一雙彎刀劈頭就砍,環首刀與之相撞,震開一聲驚天巨響。卓鳳雄有些不可思議,這麼普通的一口破刀,竟能攔下精鋼寶鐵之擊,而蕭恆用練刀數月的左手招架,竟能發揮出接近右手的力量。
右手。
卓鳳雄想起他的右手,哈哈大笑道:「當年你扔進狼籠里,僅用一隻右拳就能將那畜生打死爬出來,哪怕在青泥里都是傳奇!如今竟為了一群螻蟻自廢右手——戰士永遠不會棄刀!斷腕不過是廢人之舉!重光,你當年如何本事神通,如今也不過一介廢人!」
蕭恆右臂使不上力氣,以左手接他雙刀之力到底有些勉強,驟然挑刀斜刺,迅速後退幾步停住,冷聲說:「公子檀無蹤,建安侯已死!影子行事冠冕堂皇,不過奪嫡黨爭的一枚棋子!我們是誰的武器,又是誰的戰士!」
卓鳳雄面色陰鷙,雙刀一錯,再度躍身襲來,「主上之令,豈容你來窺探!」
金鐵當空相撞,如同相擊雙鷹。
蕭恆厲聲喝道:「你們若毫無疑心,何故催逼解藥,又何故生此內亂!」
他旋身避過一擊,彎刀砍在甲板上轟然一響,蕭恆沉聲說:「公子檀以仁德名天下,影子卻盡行殺戮之事!仁德之君,豈會組織殘暴之兵!影子從頭到尾就是一場巨大騙局,如今回頭未晚,莫要自欺欺人!」
卓鳳雄獰笑道:「我管主子是誰!老子顧不著,只要這條命!誰攔我拿得罌粟來煉解藥,我就殺了誰!」
「罌粟只是其中一味,收了這五百畝罌粟,然後呢!然後你再去殺孩子,再去殺女人?」
「你他媽少在這裡說教!柔兆叫你解了毒,你自然能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若二十瀕死,還能這麼義正言辭!」卓鳳雄怒喝一聲,「弟兄們,縱要死,也要把這個墊背拉下!」
看來影子已然分崩離析,他們這一行人很可能是單獨行動,而非上方指派。
蕭恆話套了差不多,不再戀戰,左手驟然加力,一瞬之間劈、刺、挑、閃四招已過,直接將卓鳳雄右手彎刀打落。
蕭恆當即叫道:「藍衣,收網!」
梅道然長刀翻飛時哨了一聲,水面傳來排波撻浪的巨響,江盡頭柳州水軍列隊攻來時,蕭恆三人縱身一躍,落在早已備好的小舟上。
帶火箭鏃如雨射落,畫舫頃刻燃起大火,船上眾人紛紛投江,頃刻被環伺已久的潮州軍網羅活捉。
唐東遊從未和如此剽悍之輩廝殺過,剛才多險象環生如今就有多意猶未盡,船身微微搖晃里他大笑一聲:「將軍,痛快啊!」
蕭恆還刀於鞘,聽石侯叫道:「將軍,卓鳳雄的屍體撈上來了!」
甲板上,卓鳳雄渾身濕淋,面龐極度浮腫,胸口被血水洇染,已然斷了氣息。
蕭恆蹲身看他的臉,猛地皺緊眉頭。
幾乎是同時,梅道然叫道:「不對,他剛死不久,臉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蕭恆手指從屍體臉上一揭,嘶啦拽下一張泡得發白的面具。
他不是卓鳳雄!
梅道然頭皮發麻,大聲叫道:「中計了!家裡沒留把守,只有少公一個人!」
第270章 三十八阿霓
狂飆而來的馬蹄里,響起蕭恆極速振鞭喝馬之聲。
赤衣江邊揭下那張「卓鳳雄」的假面時,蕭恆整個人如遭雷擊,一個命令沒下當即搶馬就走。梅道然何曾見過他這模樣,忙吩咐幾句,也上馬跟在其後。
院子近在眼前,白馬尚在飛奔,蕭恆已縱身躍下馬背,跌跌撞撞就往裡跑。
阿雙端了些豆乾去院中曬,見狀大驚,忙叫:「將軍,你……」
蕭恆理也不理,撥開她就往裡沖,沒跑多遠,驟然剎住腳步。
秦灼仍穿一身居家的素衣袍,聞聲跨出門,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