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心中一驚,臉上卻仍鎮定。對面那青泥瞧著更年輕,忍不住低聲嘀咕:「他?他生了什麼事?」
同伴道:「永王和咱們有交情,梅道然雖不像二娘子等專為他做事,到底也得聽幾聲吩咐。這不,上頭的批文說永王謀逆,先帝駕崩當日七寶樓焚毀一事,正是他指使梅道然所為,意圖攻破城門入宮篡位。」
「七寶樓當真是永王燒的?」
「操什麼心。」同伴說,「皇帝眼中不容沙子,永王已因故下獄,梅道然也沒有留的必要。我來前得的消息,宮中已經出了力士,酉時二刻,去值房將他就地絞殺。不到一刻鐘了。」
那人還要再問,同伴卻叫一聲:「來了!」
一曲即將尾聲,底下一間廂房房門打開,一個做小廝打扮的人捧只盒子出來。
近在眼前。
眼前,卻是大雪紛飛里,梅道然立馬在前,麻木冷漠地說:「開門。」
蕭恆捉刀站起來,所有人沖他投來目光。
他那張假臉笑了笑,「去解個手。」
當下退出等同少了爭奪解藥的對手,自然沒人阻攔。
二樓,那人瞧他離去的背影,端起茶盞呷一口,輕輕揚了揚手。
樓下小廝會意,打開那隻匣子。
***
值房房門反鎖,梅道然探手提刀,手臂卻劇烈顫抖起來。他額角頸邊青筋暴起,卻沒能將刀挪動半分。
身後幾個禁衛找出一把長弓,「別掙扎了,咱們奉旨辦事,專門帶了催你們毒發的藥。就這麼一點,夠長安三套宅子。」
梅道然未發一言,雙目血紅,終於握住刀柄,脊背一撐,又頃刻垮下去。
禁衛嘆道:「梅旅帥,咱們敬佩你平日為人。別叫兄弟們難做,束手就擒吧。」
梅道然低喘口氣,鏗然拔刀出鞘,身體卻搖搖欲墜。
禁衛見他困獸猶鬥,也紛紛拔刀。梅道然體內觀音手已被催發,肢骸如被蟻噬,抬手遮擋幾下,已然頭暈眼花,昔日武藝哪能使出半分?
長刀被打飛在地,弓弦套住咽喉,大力地,足要將頸項勒斷。
梅道然拚命扣住弓弦,雙腿不住踢踹,不一會,雙手失力鬆開,身體漸漸癱軟下去。
窗戶突然響起破裂之聲!
一道黑影投窗而入,瞬息之間,一把快刀破風襲來!
刀鋒貫胸,引弓的禁衛應聲而倒,弓弦一松,梅道然歪在一旁大口喘氣。尚未回神,眼前環首刀已被人提在手裡。
用的是左手。
梅道然張了張嘴。
「道、生……」
蕭恆無暇應答,一腿踹開橫撲上前的禁衛,揮刀砍在他胸前。
一刀未能斃命。
梅道然心中一緊,察覺蕭恆呼吸逐漸紊亂,立刀要起,猛地眼前一黑,癱在地上難以動彈。
蕭恆解決這四五個尋常禁衛便耗費了大半體力,微微氣喘,將梅道然手臂撈在自己肩上,一手抱住他的腰就要出門。
門從外頭打開。
蕭恆握緊刀柄,低聲道:「大內官。」
婁春琴立在門外,一襲大紅羽紗大氅像個血人。
他注目蕭恆,柔聲笑道:「重光,你好。」
第260章 二十八焚琴
蕭恆雙腿微分,渾身繃緊,警備姿態未放鬆半分。
婁春琴卻不睬,逕自往案邊站了,擦亮火摺點了燭台,道:「別拿這三尺長的破鐵嚇唬我。你雖不濟了,耳朵總能聽得見,這裡里外外圍了多少人。有被亂劍分屍的膽氣,還不如過來,咱們好好說說話。」
蕭恆耳朵微動,透過靜夜聽聞數道兵刃摩擦聲,更有數十人呼吸沉沉,便知四下天羅地網。
他如今大不如前,調整兩下呼吸,從對面站定,斷然道:「你是柔兆。」
「我是柔兆。」婁春琴抬頭瞧他,微笑道,「我沒瞧錯人,你是個絕頂聰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