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略作沉吟:「娘娘……是要逼宮?」
長樂道:「老頭有意在上元冊封老五,也打算那時候遣我出京去給虞山銘守孝。這一去不回,總不能坐以待斃。」
「娘娘若逼宮,縱然廢掉岐王,之後又當如何?」
「我的皇十弟可堪大用,他若立為儲副,我當盡心輔佐。」
十皇子今年不過五歲。
挾立傀儡,以為攝政。
秦灼靜了片刻,問:「娘娘要我做什麼?」
「南秦在宮中應當有不少人吧。」長樂倚枕看他,「少公的人配合我的計畫在宴上行事,趁著當夜混亂,我會送南秦郡君出宮與少公團聚。還有。」
她輕聲說:「待我掌政後,會助少公回鄉正位。」
這條件不可謂不誘人,但秦灼沒有一口答應。
他緩緩撫摸拇指,沉思片刻後,再度看向長樂雙眼,問:「非我冒犯,只是娘娘如今一無兵力,二在囹圄,所作承諾不過空諾。南秦不做無利之交易。」
「娘娘,您要盤算盤,如今能給我什麼。」
閣中兩盞燈昏昏亮著,一盞正在榻邊傍著長樂的臉。她輕輕眯眼,目光更暗了些,話音卻仍優容,說:「皇帝的後宮有我的人。」
開始攤牌了。
秦灼點點頭,看著她說:「宋氏,燕人。」
長樂看他的眼神有點危險,含笑說:「消息靈通啊。」
「不夠。」秦灼說,「後宮無法開宮門。」
他要秦溫吉出來,自己全身而退。宮門所在是重中之重。
「後宮不管宮禁,但禁衛可以。」
秦灼不吃這一套,「恕我直言,都尉殉國後,只怕禁衛再無人聽公主驅遣。」
「我若無人驅遣,少公是怎麼進的門?」
長樂點到為止,攏了攏身上大氅,由他思索片刻,問道:「少公意下如何?」
秦灼立起身,垂著眼,半分情緒沒有外露,「茲事體大,我需要回去商議。最晚明夜,定會給公主答覆。」
「秦大公的妻弟徐啟峰已入長安,給少公權衡的時間不多了。」長樂毫無慍色,含笑對他點頭,「慢走。」
祝蓬萊便送秦灼出去,長樂倚在榻上,她披的大氅是男人所穿,也正像個男人身軀般覆蓋她。風毛極硬,跟虞山銘胡茬似的在她臉畔廝磨。她將那件大氅抱了又抱,似乎能汲取力量。
等祝蓬萊再進門,長樂低聲說:「請范將軍來,過一個時辰,燒了熱水等我。」
虞山銘死後,金吾衛上將軍的職銜空缺,皇帝也沒有立即安人,而是由原本的中郎將范汝暉暫作金吾衛新的統率。
如今軟禁長樂,也是他帶人看管。
長樂此話一出,祝蓬萊面部突然劇烈搐動一下,顫聲叫道:「姐姐。」
長樂看向他,目光極盡冷靜,又極盡瘋狂,「抓緊請他過來,等范汝暉一會走了,你再去找孟蘅。」
她頓了頓,問:「老五為了鬥倒老三,枉死張霽、利用并州案的事,叫人透露給她了吧。」
祝蓬萊緩緩點頭。
長樂微微一笑:「那就好,這樣一來,她就會對老五徹底失望了。你拿上我那半支玉梳子去找她,告訴她我被軟禁的消息——不,我不僅被軟禁,而且即將被廢,你找她之前,我剛被人刺殺未遂。」
她抓緊大氅,喃喃說:「這樣她一定會來了。」
***
秦灼趕回行宮時已至中夜,蕭六郎還沒走,坐在原處等他。
他和蕭六郎彼此底掉得差不多,蕭六郎和他又沒什麼利益牽扯,秦灼正想聽個局外人怎麼講,便也沒有諱言。
蕭六郎聽罷沉思片刻,問道:「一定要這時候做?」
「長樂在上元後會被遣送出京,她必定在上元生事,不管事成與否,宮中必有大亂。何況秦善的妻弟也在當場。」秦灼說,「我得接我妹妹出來。」
蕭六郎不置可否,又道:「的確有些問題。」
「要逼宮成功,不僅要控制皇帝,更要制住岐王。長樂公主的盟友一個是昭儀宋氏及其麾下燕人,一個就是你這邊的秦人。但昭儀是後宮,對付皇帝的法子或有,但有宮規隔閡,很難近到岐王跟前。你這裡若暴露,也是得不償失。」
「你們需要一個能控制住岐王的人。」
「這就是一個大問題。」秦灼微微蹙眉,「岐王有一定的護衛,我們卻沒有兵力。」
「沒有兵力,就用刺客。」蕭六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