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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退後幾步,再次端詳這座無頭神像,突然眉心一擰。

不對,不是神像。

塑像腳下不是蓮台,而是雕飾龍紋的石台。

李寒前前後後轉了一遍,數得石台上共有五條四爪龍。

四爪五龍,為儲君之制。

他心中一驚,忙上前吹灰察看泥塑衣著,卻輕輕皺眉。

梁制皇太子袞冕,玄衣,纁裳,九章。泥塑衣裳花紋的確合乎袞冕規制,五章在衣,龍、山、華蟲、火、宗彜;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

阮道生走到他身後問:「怎麼?」

「顏色不對。」

「黑者為玄,黃而兼赤為纁。這泥像服色卻是青衣黃裳。」李寒輕聲說,「不是一名儲君像。」

阮道生湊近泥像,用刀尖剮蹭下一層彩釉,在指間搓拈開,突然說:「不是青衣黃裳,是藍衣白裳。」

「日積月累,泥像顏料褪色。但塗衣的顏料是花青,塗裳的顏料是粉白,不會錯。」

阮道生話音剛落,李寒當即神色大變,急聲問道:「他腰間所佩是不是一枚竹節?」

阮道生躍上石台,仔細觀察片刻,對李寒點了點頭。

似乎有什麼在腦中轟地一響。

……

杜筠當日的聲音在耳邊迴蕩:「公子檀禮賢下士,丰神俊朗,常服好著藍衣白裳,腰佩不是金玉而是竹節,頭上日常所戴不同於王孫玉冠,而是一頂藍巾儒冠,真是望如神仙人。當年以其聲名之盛,只差一個儲副的名頭。」

「你覺得殺良冒功只是障眼,卞秀京其實是要殺什麼人?殺男不殺女,是不是在找一個男人?」

張霽言及建安侯時這樣說:「是我阿舅將他從并州帶來的。」

韓天理被卞秀京毆殺前最後的供詞說:「其實身先保衛并州者,並非只有羅刺史一人。」

……

李寒喃喃道:「我明白了。」

阮道生扣緊刀柄,眼神中難得顯露幾分急迫。

李寒深吸口氣,顫聲說:「為什麼天子要如此包庇,為什麼此等驚天巨案竟能死死壓了八年之久……」

「因為協助羅正澤保衛并州的,是公子檀。」

***

據史載,靈帝昏庸,遠謫公子檀,公子檀恐胞弟建安侯遭陰害,攜弟而走。今上以遠宗親王之身起兵,征討靈帝、擁立公子檀,但公子檀下落不明,今上「不得已」踐祚登基。

但明眼人都知道,擁護明君只是一個靶子而已。

一山不容二虎,一國不容二主,公子檀只會成為今上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他活著回來,那今上的皇位不再是替天代受,而是「篡立」。

齊國入侵,公子檀絕不會坐視不理,他同刺史羅正澤保衛并州成功,這就有了并州眾人感恩為他立廟。公子檀不是儲君,卻已是眾人心中的聖主,但已有天子,所以服章只是太子之制。

阮道生拈掉指間油彩,突然開口:「如果皇帝得知,公子檀的行跡再度出現在并州,他會怎麼做?」

李寒看他一會,又轉頭瞧著那座無頭主像。

「他會不計一切代價地將其除去。」李寒道。

屠城可能並非他授意,但催逼卞秀京搜找公子檀一定是真。卞秀京正兵敗退守、瞞報軍情,君王巨大的壓力下,讓他走了屠城的昏招。

「很可能一開始並沒有屠城。」李寒道,「屠城的罪名太大,卞秀京想快速找到公子檀兄弟。但公子檀是并州的恩人,并州定然對他嚴加藏匿,這也就是為什麼把這些泥像的頭顱鑿去。」

為了不讓卞秀京辨認出這是祝頌公子檀的廟宇。

但公子檀對并州有大恩,并州百姓不忍毀廟,便只將戴有標誌性藍巾儒冠的頭顱毀去。連傷及其他部位都要小心翼翼再度粘合起來。

「卞秀京屠城之際,公子檀將胞弟建安侯送走,總之因緣際會,建安侯被託付到崔如忌手上,此時并州屠殺已起,崔如忌便帶著建安侯投奔姐夫張彤衷。沒想到張彤衷已有二心,設宴款待時殺害建安侯二人,取其首級向卞秀京邀功。所以張彤衷備受永王提攜,節節高升。」

李寒話到此處輕聲一笑,「於是陛下想,崔家多一個叛徒,便能藉此緣由打壓崔氏,何樂而不為呢。」

是故崔氏連年征戰,兵少糧寡,以致全族男丁戰死,死無全屍。

并州案剷除的豈止公子檀兄弟、何止十萬百姓,還有多多少少的政敵,世世代代的良臣。

李寒忽然問:「你知道韓天理為什麼沒有在獻樂之時披露公子檀之事嗎?」

阮道生說:「他仍對皇帝抱存希望。」

他認為皇帝是被卞氏欺瞞,並不知曉內情。但如果在百官之前揭明公子檀兄弟功績,只會讓皇帝搖搖欲墜的威信雪上加霜。皇帝為了維持尊嚴,很可能會將他當廷打死、再無伸冤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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